第一百四十六章
1966年4月17日
香港
田之雄來香港快兩年了,雖然精神時常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但工作遠沒有他在廣州時那麼忙,也不用晚上加班,這讓他養成了睡前看書的習慣。他躺在床上,借著台燈看書,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電話鈴急劇響起,他翻身起床,走到茶幾前拿起電話。話筒那頭傳來阿秀近乎嘶啞的聲音,還伴隨著嗚咽聲:“阿雄哥,你快來啊!爸爸……爸爸出事了!”
田之雄心裡一驚:“陳伯怎麼了?阿秀,你先彆急,慢慢說。”
“出大事了!阿雄哥,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阿秀,你在哪裡?我馬上過來!”
“我在……在家。嗚……”聽筒那頭隻傳來阿秀的痛哭聲。
“在家?”
那邊的電話顯然被旁邊的人接了過來:“先生,您好,我是中環警署的警司鄭明德,讚善裡的一處民宅內發生一起凶殺案,死者的女兒陳黛芳目前正在現場協助警方調查,可是她悲痛過度……”
田之雄忙接過話:“我是陳小姐的朋友,我立即趕過來。”
“好的,謝謝。”
放下電話,田之雄極度震驚同時又悲憤不已,相處得像家人一般的善良老人和工作夥伴,竟然突然被人殺害?!真是難以置信。悲痛之餘,他心裡升起無數個問號,究竟是什麼人對陳伯痛下殺手?難道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難道有人盯住了陳伯?……
他顧不得多想,馬上打電話要了一輛出租車,他必須立刻趕到出事現場,除了弄清陳伯的死因,還要安慰悲傷過度的阿秀。
當他從出租車上下來,正看到法醫推著遺體送上救護車,白罩單蓋得嚴嚴實實。巷口拉著警戒線,一群老街坊圍在巷口議論紛紛,搖頭歎息。
田之雄急忙衝過去,希望能再看陳伯一眼,救護車卻鳴著笛飛馳而去。他怔怔地看著遠去的救護車,悲涼的情緒籠罩全身。
人群忽然讓開一條路,啞巴扶著滿臉哀傷、渾身無力的阿秀從巷子裡走出來,後麵跟著一個中年警察。
“阿秀!”
阿秀見到田之雄一下撲到他的肩頭,放聲大哭。田之雄把阿秀攙到啞巴的雜貨店裡坐下,啞巴忙前忙後地給阿秀倒水、拿毛巾。
那個中年警察走過來對田之雄說:“您是羅先生吧?我是中環警署的鄭明德警官,剛才我們通過電話。”
田之雄急忙問:“警官,怎麼回事?”
鄭警官說:“大約晚上十點多鐘,警署接到報警電話,說讚善裡的一處民宅內發生一起凶殺案,一位老伯,也就是陳小姐的父親,被利刃傷害。我們和凶殺組的同事先後趕到現場,發現老伯已經倒臥家中,沒有了呼吸。從現場情況看,似是利刃刺中左胸致死,具體死因以法醫檢驗後出具屍檢報告為準。”
“凶手是什麼人?又是誰報的警?”田之雄抑製著憤怒和傷痛,急切地問道。
“是街坊劉先生報的警,凶手我們還在調查。我們打電話通知了陳小姐,她悲痛過度,無法提供有價值的信息。希望羅先生能協助我們安撫陳小姐的情緒,待她情緒穩定下來後,帶她去警署做筆錄。”
田之雄點點頭,又問:“我能上樓去現場看看嗎?”他想,也許從現場的蛛絲馬跡能判斷出誰是凶手。
鄭警官搖搖頭:“很抱歉,羅先生,凶殺組還在做現場勘查,現在還不能去。”他看著田之雄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又問:“羅先生是做什麼工作的?有沒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
“我是商人,也是陳小姐的朋友。很抱歉,目前幫不到你。”
鄭明德歎了口氣:“好吧,我去向街坊們了解情況,有什麼線索可以隨時找我。”他轉身對阿秀說:“陳小姐,節哀順變!等你方便的時候找我做個筆錄。”說罷,從上衣兜裡掏出小筆記本,走向圍觀的街坊們。
阿秀靠牆坐著,仰頭抵著牆,雙眼失神地望著雜貨店的頂棚,一動不動,眼淚仿佛流乾了,哀傷而又無助的樣子讓田之雄一陣心悸。他走過去,右手輕輕搭在阿秀的肩上。
阿秀雙手環繞緊緊摟住田之雄的腰,把頭靠著他的身體,輕輕顫抖地反複說著:“阿雄哥,怎麼辦啊?……怎麼辦啊?阿雄哥!”
滿眼焦慮的啞巴拿著一條熱毛巾走過來,遞給田之雄,隨手輕輕拽了拽田之雄的衣服,略略擺了擺頭。
田之雄用熱毛巾給阿秀仔細擦了擦臉,會意地跟啞巴走到裡屋。
一進屋,啞巴便著急地向田之雄比劃起來,口裡還咿咿呀呀地叫著。
田之雄腦子“嗡”地警醒起來:難道啞巴看到凶手了?他雙手按住啞巴的肩膀,悄悄而又慢慢地說:“啞巴叔,你彆急,慢慢說。”
啞巴先伸出兩根指頭,又指指天上,手指抖動著從上而下,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您說是兩點鐘?”田之雄不太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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