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於塵土·966年7月】
“(虛弱地)咳咳——咳咳,咳咳咳布”
“(急切地)我在,爸,我在,怎麼了?”
“(虛弱地)戴爾編”
“我知道,我記得編號,我這就去問,彆擔心,爸,戴爾會沒事的我這就去——”
“咳!咳!咳咳咳咳”
“休息一會,爸,彆擔心,會沒事的”
“(小聲地)布林,我好餓”
“(小聲又急切地)噓——再忍一忍,我馬上就去工坊,晚上會給你帶麵包回來的。”
“(更加小聲地)我想吃軟麵包”
“抱歉,恐怕不行,妹妹,爸爸媽媽的病都還沒好,我們沒有錢,抱歉。”
她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在夢中,她回到了她的家鄉,看見了熟悉的街道和城堡,但卻是以另一個視角,矮小,脆弱,無助,卻寄宿著遠勝鋼鐵的堅韌意誌,為了生存,一個四歲的孩子要付出什麼代價?他的答案便是人性,銳眼尖牙的幼獸不斷撕咬同類的血肉,麻木殘忍地揮灑暴力,踐踏生命,直到那起命中注定的意外發生。
她又看見了那輪在黑夜中升起的烈日,這記憶猶新的場麵令她不由自主地開始顫栗,但突然,時間停止了,有人在她身後低語:
“我本來想說,這不是我的錯,我彆無選擇,可這終究是我做過的事”
她怎麼會忘記這個聲音呢?特蕾希婭迫不及待地轉身,驚喜又略帶惱怒地呼喚那個名字:
“帕貝——”
她愣住了,眼前沒有她所期待的身影,立於夢中的隻是一團白霧,一個虛無縹緲的,連影子都不是的空洞印記:
“我不想這樣,但我要活下去,我的家人也要活下去。”
伴隨著痛苦悲傷的囈語,那團白霧開始翻湧,收縮,特蕾希婭張了張口,卻突然意識到這隻是某種設定好的魔法,在短暫的恍惚後,她還是決定伸手摸一摸這團迷霧的頭,可在她指尖接觸到迷霧的瞬間,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被驅散了,等她的世界恢複色彩時,她已經來到了另一座城市。
吉勒斯堡,克洛希安第一代國王,“開拓者”吉勒斯的埋骨之地,卻在他死後四百年發生了叛亂,隨後飽受惡魔的蹂躪,當特蕾希婭首次抵達這裡時,她隻覺得這些人罪有應得,卻又有些慶幸,狄倫的叛變讓芬西不必直麵惡魔大軍,他們有更多的時間可以為將來的戰爭做好準備。
但在年幼的地上之神眼裡,她隻看到了壓抑的悲哀和憤怒,狂熱的信徒和贖罪大軍浴血奮戰,但吉勒斯堡的平民卻被棄若敝履,那麼多人啊,他們可以成為學徒,學習怎樣製造工具,他們可以成為士兵,有許多人願意為自己的家園,親人和尊嚴而戰,哪怕隻是讓他們成為人,讓他們像人一樣活著,而不隻是成為一具行屍走肉,又能帶來什麼害處?
特蕾希婭知道,他一定是在那些貧民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直到這時,她才驚訝於年幼之神的耐心和克製,他的怒火幾乎沒有流露一絲一毫,隻能從他急切又淩厲的行動中窺覷一二,但他最終還是做到了,依靠與生俱來的強大力量,他成功為毀滅前夕的吉勒斯堡,為所有處於苦難中的貧民,以及筋疲力儘的信徒們帶來了一道曙光。
不幸的是,在這故事中最為悲哀的正是她本人,因為她已經提前知曉了結局,太陽隻在空中懸掛一瞬就被熄滅,所有美好都在頃刻間崩碎,在特蕾希婭的注視中,現實露出了血腥的獠牙。
所有得贖者都已死去,他們的臉上還殘留著希望的餘溫,但血早已流儘,他究竟有沒有親眼見到這一幕?連特蕾希婭也不知道,隻能聽見地上之神的哀歎:
“榮耀不能帶來勝利,但即使是我也被光輝遮蔽了雙眼,如果我能更加謹慎,而不是迷信所謂的地位和權威能讓人遏製貪欲,那麼這些人本不該淪落到如此下場。”
那團白霧再次出現,這一次,她看見了清晰的披風和禮帽的輪廓,和她記憶中的那個人越來越像,但她也學會了不再觸碰,希望能讓這虛假的幻象再多存留一會。
不論她怎樣不舍,地上之神的虛影最終還是消失不見,煙霧描繪出一副新的畫卷,她看見返回芬西的地上之神完成了他的複仇,買下了父親的遺產,又建立了自己的學院,他的學生和追隨者們出身貧寒,還需要時間進行成長,可光憑地上之神自己就已經足夠撼動芬西的權力天平,讓人們不得不靜心傾聽他的話語,思考他關於仁慈,善良和理性的教誨。
突然,陰影和火焰從天而降,一切都毀了,地上之神的力量仍在成長,與日俱進,卻來不及收攏飄飛的灰燼,往日的虛影再次出現,和見證者一並站在焦黑的高塔上,他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特蕾希婭以為他不會再發出聲音的時候,她才終於聽見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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