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彆了觀中好友,離開絳州,是為解決爹娘身死之因才回的,路途裡的見聞,回苦縣後的妖人妖物,哀牢山的陰怨煞氣,天子戰祗都是不曾料到的。
收弟子也是期間生出的小事,有些緣法收了也無礙,可誰曉得,所收弟子中有人對自己生出**愛慕,就是大意外了,才學明皇經沒得幾天,裡頭的“浸染塵世,妄想憎愛”就已經在他身上落下。
“這果真也是不好的,”賀俶真愁道“綠卿是好姑娘,小道對她期望蠻高的,如不然也不能‘芙蓉’做她道號,倘若把好事變壞,誤了她終身,小道就該無地自容了,旁人聽聞這事,難保不會來句‘你當初因甚麼收她?不如早放她回去的嘛,’這就是小道先前說的不好了。”
賀俶真站起來,繼續道“這事要先放著,急不得也拖不得,早先在船裡也講了,小道要去洛神都,他們不便陪著,這趟不知要多久,也算留時間讓綠卿多想想,這情愛是不是真如她想的一樣好,日後再見,她若想法依舊,那小道就按老廟祝意思來。”
除去這樣,還可嚴詞厲色訓斥她,說她僥幸踏破紅塵,得以拜入道門,隻該靜著心安分守道,不該生此雜念,又或再狠些,與她終身不見,管甚麼喜歡與否。
可修道過後,到底不是尋常人家了,種種念頭生發,所作所為最終都要落在人間實處,甚麼因,甚麼果都是自己造的,倘若這事成杜倩執念,從此情根深種,此後化為修行動力,修為道力突飛猛進,隻為再見賀俶真,聽著好,實則要出事,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修士心魔化天魔,鳩占鵲巢打殺宿主的這樣例子,世間還是有許多的。
況賀俶真也狠不下心,做不出這樣事。
岑昇聽後說道“道長真是攬活大王,不願弟子受委屈,心境受障礙,就乾脆自己受著。道長先前才講的,對杜姑娘無甚愛意,如此娶她……不好吧?於修行怕也是無益的。”
“這好辦的嘞!”賀俶複又坐下,用熱水把苦丁茶燙了滾熟,遞給岑昇後說道“男女情愛一事,定是存著幻想在裡頭,愛慕時希冀著日後怎樣怎樣好,就是舍了命也要求,及至手就味同嚼蠟,不複從前,這樣例子雖多,卻沒哪個是看得破的,小道覺著綠卿就會如此。”
“哼哼。”
岑昇笑了笑,說道“要不會呢?”
“老廟祝又胡說了。”
“老朽豈敢胡說。”
“這樣事小道不會錯的。”
“天曉得。”
……
內城西街,長樂巷。
杜倩看到了某句話,細細思量記住後就把戲曲史合上,雙手合十舉過頭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呼氣聲慵懶閒適。
那句話是杜倩年幼時看過的,起初不懂,後又忘了,如今見了賀俶真,結成師徒後複又記起些,因記不清是在哪頁,隻好字字讀,頁頁翻,耗時許久總算看到了。
她側著身子,橫躺在綢緞錦羅上,那起伏不定、大幅跨越的曲線,就是那夜的祝清鳳見了,也是要喊姐姐的,她看著觀雨台外水池,遊魚細蝦眾多,可惜不曾下雨,聽不著打荷聲,又想起那句話來。
“願普天下的有情人都成了眷屬。”
杜倩醉眼朦朧,細細念道“芙蓉……道長也戴的芙蓉……”
就這般想著,沉沉睡去了……
城隍閣。
賀俶真喝了茶水,想著這兩件事都說了,餘下的就是幾時動身,前往洛神都會見天子了,想起馬二就在儀門,就拉著岑昇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