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動靜嚇人,莫說各府邸門前,就是街道小巷也難見人影,比宵禁時還清冷。
“鈺兒平日除去修行,竟也會思慮兵家事。”
“新郎小瞧妾身了吧。”
“不曾小瞧,隻是小有意外。”
荀鈺背著手,倒走在路上,忽撅嘴皺眉湊近賀俶真臉龐,左右看了看,說道:“妾身也不曾想到,若按陳國及冠禮來算,新郎除去這身古拙濃鬱道氣,竟是個尚為“長成”為男子的男孩。”
陳國及冠禮為二十,賀俶真不過十九。
未湊近時賀俶真便能聞見她身上香氣,如今四目相對,更是如嗅幽蘭,他側步越過,繼續走著,說道:“可見世人……包括小道本身,眼界是如何窄,所見人事又是何等片麵,如此一想,做事還是不夠周全縝密……”
“哎呦。”
荀鈺趕上抱著他手臂,嬌嗔道:“今夜月色撩人,路上又如此清冷,新郎感受東西街兩側,除去妾身,還有甚麼溫軟之物麼,所以陪妾身講講話,少正經些吧。”
賀俶真抬頭著明月,想起離開苦縣,在哀牢山溪流洗去手中血漬時,於水麵所見的倒映明月,再看向抱著自己手臂的荀鈺,又想起哪位說“師尊就是妾身唯一”的綠卿來。
不知是她二人相似,還是世間女子大都如此
不管低瞼垂眉,或秀眉微瞥,綠卿的神態變化永遠都是從眸光蕩漾至眉眼,似弱水、似碎玉。
女子生氣皺眉時;開心斂眉時;因羞惱而聚攏的眉峰;亦或者是心生惻隱時的憐愛眸光。
這些神態大都相同,並無較大差距,最多些,無非就是同一風景,兩人觀看,心境各異的那種。
“新郎,妾身有要事與你說。”
荀鈺見賀俶真莫名發呆,又想到他離開在即,當下一咬粉唇,下定決心要說出那事,拉著他手往荀府禦風而去。
……
又到芳菲儘。
賀俶真眼下有些揪心,不知怎生處理,荀鈺說要要是告他,是甚麼事他猜也猜得到,可要怎樣接受處理才好,是胡謅亂扯躲過去,還是平淡敷衍,哄了她再說?
月色下的荀鈺似折桂神女,芳菲儘百花在其粉麵嬌顏下不過用來點綴她而已,眼中滿是期望烈火的思凡女子走近他,大著膽子道:“新郎,妾身……喜歡你。”
夜色倒轉日冕下的絕美月光;芳菲儘梅青李白桃紅下的旖旎豔麗;光耀湖心波紋生出的瀲灩白鱗;荀氏宗祠內直上青冥的嫋嫋香火。
它們正在見證,亦是在為這動情的思凡女子重複著同一句話。
妾身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