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主賓落座,寒暄說笑,氣氛融洽歡樂自是不必多說。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肖北抬眼看了看麵頰紅潤、眼神迷離的薛隊長,試探性地問道:“哥,雖說省委紀委工作組剛撤離,丁書記和市委巡察組的反腐工作也格外突出,省委決定不再往玄商派省紀委巡察組了。但無論如何,省紀委巡察組的工作還沒結束,全省風聲都特彆緊,怎麼我感覺……”
薛隊長在基層乾了一輩子,警惕性極高。肖北的身份聊這些話題無疑敏感,薛隊長瞬間機警起來,酒也醒了幾分,眼神迷離地看了看肖北,並沒有說話。
肖北麵色不變,繼續道:“更何況,前段時間玄商大力反腐,一下拿掉了這麼多乾部,連市委常委都被刑拘了。按理說,玄商官場上就算不人人自危,至少也該收斂許多。可我怎麼感覺,這段時間官場風氣又變得像以前一樣……渾濁不堪……”
薛隊長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肖北,忽而輕笑一聲:“你小子,好吧好吧,我就看在這兩瓶茅30的份上,說點不該說的話。”
肖北微笑點頭,誠懇地道:“謝謝薛隊長指點迷津。”
說點不該說的話,那就很明白了。兩人都身處體製這個修羅場內,關於官場、關於風氣、關於作風,這本來就是不能聊的話題,是高危話題。
誰也不知道今天你們倆說的悄悄話,明天會不會傳到另一個人的耳朵裡,甚至是傳得人儘皆知。
體製內哪有一個真的朋友?
更何況,肖北的身份又是如此敏感。
所以肖北才會誠懇地道謝。
薛隊長拿起桌上的硬中華,點著之後深深吸了一口,對著旁邊緩緩吐出一口濃煙,才緩緩開口道:“你分析得很對,但那是正常情況下。你忽略了一個關鍵的點。”
肖北緊皺眉頭,不解道:“什麼點?”
薛隊長再次深吸一口煙,把煙吐出去,輕笑一聲,緩緩吐出兩個字:“政治。”
肖北眉頭緊蹙:“政治?”
“對,什麼是政治?政治是由一個一個人組成的,人,才是政治的核心。而我們玄商的乾部們,可能做事不是那麼擅長,但最擅長的,就是研究‘人’,尤其是單位的一把手和市裡的一把手,就是他們的政治。”
肖北好像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
薛隊長看著肖北緊皺的眉頭,對他端起酒杯。肖北趕緊端起自己的酒杯,放在薛隊長杯子下麵,和他碰了一下,然後一飲而儘。
薛隊長放下杯子,擦了擦嘴,“你小子啊,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我問你啊,在市委成立市委巡察組之前,玄商的官場是什麼風氣?好不好?”
肖北搖搖頭,“很差,甚至可以說匪夷所思。”
薛隊長點點頭,笑道:“那在成立市委巡察組之後呢?那時候省紀委可還沒說要往各地市派駐巡察組呢。”
肖北回想一下,實話實說:“大家都收斂了,甚至有點人人自危的感覺。”
薛隊長看著肖北,笑而不語。
肖北若有所思,試探道:“難道是因為他們覺得市委巡察組代表一把手市委書記的態度?至於省裡的態度,在他們眼中不如現管的市委書記的態度更重要?”
薛隊長點點頭,“基本上對,但是不全麵。市委巡察組代表市委書記的態度不錯,但態度也分個輕重緩急。重點在於讓誰去做這個急先鋒。如果讓市紀委某個副書記打頭陣,那就代表要動真格的了,肯定要拽下來幾個人。如果讓市紀委某個主任負責,那就代表走個過場,隨便抓幾個人。但是……結果市委讓誰當了這個急先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