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匠鋪中。
“三位大人,小鋪現在還未收拾,爐火也沒燒起,隻有些淡水。”
三碗清水端上,震得桌上灰塵飄舞。
“在這裡能夠看到三位,是赤軍打過來了嗎?”
聞言,陳褚也顧不得盯著三碗清水發呆,當即苦笑道:“慚愧,起義軍如今退出了粵東,在梅嶺與漢軍對峙。”
那鐵匠一愣,道:“竟然如此?”
陳褚點頭,道:“義軍雖得民心,州郡響應,但終究是統治散亂了些,無法合力。”
“且漢軍食人修鬼,練得一身怪力,還有朝廷正統的龍虎氣在。難以抵擋。”
鐵匠臉色微暗,道:“我少時參軍,戰瘴鬼,殺山魈,戮水族,拒後唐,一路從白丁殺至旅帥,卻實在不明白,為何朝廷會到今天這個地步。”
“從軍中設宰殺務時,我便引退回鄉。”
“朝廷視民為口糧,民豈不是視君為厲鬼?”
幾人點頭。
原來,村口遇到這鐵匠原是漢軍中一旅帥,名叫袁北山。卻見軍中軍紀愈發渙散,殺人如屠雞犬,吃人如食便飯。在久訴無果後,便棄官歸鄉,做了一名鐵匠。
此刻,他輕輕笑了笑,指了指屋內。
“索性,我歸家的早,身在壯年,父母健在。還能讓我儘孝安養。”
屋子內,可以看到兩名老人正在擇著野菜。
“縣城裡貴人知道我的來路,官兵下的火長來往納稅徭役,也多少給一些薄麵。”
“所以,咱們村子,是左近最太平的,也是唯一孩子敢跑上街道來玩耍的。”
季然轉頭,瞧著門外紮著朝天辮的小丫頭,揪著一個男孩的耳朵,笑嘻嘻道:“抓到啦,抓到啦!”
“可我這心裡,還是覺得,這個世道不應該這樣。”
袁北山聲音漸漸低落,道:“之前聽聞赤軍子不食人,不犯民,我便期待著有一天,能夠看到這樣的日子。”
“今日能見到幾位,我能聞見,三位身上都沒有那吃人的醃臢臭味,也不見眉稀齒疏、筋黑目赤的食人相。倒是對義軍,多了些期待。”
袁北山大笑,起身,道:“在下彆無技藝,卻請為三位磨刀,補槍,修弓,萬望三位能帶兵殺來,還百姓一個安穩。”
陳褚似有觸動,道:“一定!”
袁北山收起兵器,回到裡側房。
“真好啊。”
旁邊王羨看著外麵來往的孩子,臉上露出了一抹渴望。這種場景,是在河神村根本不敢想的畫麵。哪家的孩子跑出門,都怕被誰順走給賣了燉了。
季然剛想喝水,卻看著剛才鐵匠站立的地方,厚厚的塵埃,竟一個腳印也沒有留下。
他如意識到了什麼,仔細打量四周。兩個臉色慈祥的老人,幾乎用一個不變的頻率擇著野菜。好似那小提籃裡的野菜無窮無儘。
門外小女孩一次又一次重複著同樣的動作,說著同樣的話,發出腔調節奏一致的笑聲。
“有古怪。”
“有問題!”
季然和陳褚幾乎同時開口。
隻有王羨愣愣道:“啥?”
季然摩挲著手,他可以隨時取出儲物空間的兵器。
“這個村子,有問題。”
陳褚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有屍臭。”
季然看向他,卻是指了指屋子裡麵,有抬起下巴點了點村子的街道上。
“人,有古怪。”
王羨愣了愣,卻是看出了問題。當小女孩的笑聲再一次傳來時,王羨擦著額頭的冷汗,卻是臉色發白,道:“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