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那一地自己親手入殮的殘屍。
季然扶著昆吾,倒映著爐火的眸子好似燃燒著赤色的火焰。
“自當如此!”
……
山林小道,小雨淅淅瀝瀝。
一隊馬車正行駛在路上。
在車隊中間,最大的一架馬車裡,車內暖融融的火籠驅散了雨天的陰冷。
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正穿著錦衣,衣著端正的坐在車內。
“禍事啊,禍事!”
老人國字臉,長鬢橫眉,卻是一臉愁苦。
旁邊一年輕許多的美婦人,正在哭哭啼啼,抹著眼淚。
“大人,咱們這一走,其他族人怕是都要砍頭了啊。”
“我自然知道!”
老人煩躁的擺了擺手,道:“然後呢,留下?”
“有人推舉我蕭家,陛下答應了,要我蕭家全部有功名在身的人入朝為官。”
“可那天殺的閹宦!”
老人臉色難看之極,道:“進讒言說,隻有太監絕了後來事,才能全心全意的輔佐帝王,彆無二心。”
“要所有入朝為官者,必須淨身,才可入朝!”
啪!
一遝黃木牌子被摔在了地上。
老人紅著臉,怒喝道:“看看,看看!”
“那閹宦傳旨,送來的不止宰相的開府相印!”
“還有這個,還有這淨身房的門牌!”
“老夫今年八十有三!”
“我蕭安名門望族,四代承爵,功名蔭子百餘年!”
“他,那龍椅上的娃娃,要老夫淨身!!!”
砰!
老人說著,氣喘如牛,紅了眼睛,猛然掀翻桌子,道:“老夫可不像那大乘彌勒教的禿驢,為了成為國教,數萬僧人全部閹割!”
“老夫要臉!”
蕭安這一吼,旁邊美婦人終於也喏喏的不敢再言。
老人平複了一下心情,卻是幽幽道:“無妨,無妨,以老夫名士之身,唐末豪族之家,去投了後唐,就算是做不得官……”
“至少,也做個人吧。”
“老爺,老爺!”
突然,有騎士打馬過來,敲打著老人的窗子。
蕭安點了點下巴,那美婦人抹了抹眼淚,打開了內扣,掀開窗子。
嘩啦啦——
隨著窗戶的打開,濃烈的濕氣與雨聲傳入車內。
一名披著甲胄的騎士彎下腰,他頭上的麵甲淅淅瀝瀝著雨水,低頭時甩進來一片水漬,看得老人直皺眉頭。
“老爺,前邊有一個小城!”
“嗯?”
蕭安一愣,卻是摸不著頭腦,道:“咱們不是走的山嶺嗎?”
“是嘞,但前麵探路的鏢人說,遇見個小城。”
“那城橫在山嶺上,想要過去,必須要進。”
怪哉。
蕭安皺眉,卻是問道:“劉道長與郇大俠怎麼說?”
“道長說無妨,就算是這山嶺有一二妖邪作祟,他也能擒下。”
“那便好。”
聽到自己重金請來的道人如此說,蕭安眉眼舒展,道:“那就去吧。”
“過了這山,繞過南海郡,便能入後唐了。”
老人起身,這馬車寬大,足夠人站起身走動。
他來到馬車門前,掀開一塊純色的貂皮簾子,打開木門,隻覺得一股潮意湧來。又掀開外側三層厚牛皮的褡簾,順著車夫的肩頭瞧去——
隻看得前方密林雲山霧繞。
大雨激蕩著山中萬物,蕩起朦朦朧朧的一片水汽。
一座孤零零的小城,正浸透在一片煙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