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繞離開了。
走的時候,月色正好。
已經成了廢墟的小院裡,篝火跳動,陳清焰不斷摸著自己的脖子。
“你再瞧瞧,沒留下疤吧?”
“沒。”
“那就成。”
陳清焰鬆了口氣,道:“王羨沒啥事,我們兩個行舟尋人,薑繞來時我激發了船上神行符籙,他估摸著還在水上飄著。”
季然點頭,瞧著他道:“你不是有那個挪移神通嗎?”
“怎麼也被斬了?”
“還能怎麼著,那鐵劍斬人,法劍斬神,同一時間把我和黃巾力士一起斬了,我還挪移個屁?”
陳清焰整了整衣衫,語調嬉笑,但臉色卻帶著一絲自嘲:“嘿,人家正一教的真人,瞧得上江湖豪傑,瞧得上軍旅高手,就是瞧不上咱這種,沒有師承道統的野路子。”
“斬了我就朝著盒子裡一放,一句解釋也沒,太虛符籙也沒見。要不是還有意識,我還真當自己死了。”
郇虞張了張嘴想要安慰,卻是不知道說什麼。
對於正一教、龍虎山、終南山、全真教等教派,太平道真的是上不得台麵。
甚至在一些傳統道家的眼中,這不過是個披著道家皮子的亂黨罷了。
“不過。”
陳清焰臉色隻是暗淡了一刹,旋即便是笑道:“季大人,怎麼幾天不見,就拐來了一位終南山的授籙道君?”
季然眉頭挑了挑,他總覺得有點事兒自己沒搞明白。
怎生這一路走來,隻要見了郇虞這身衣裳,一個個都當她是個人物?
“見過陳道友。”
郇虞大大方方,朝著陳清焰拱手,道:“是師傅讓我下山曆練,在青山城遇到了季兄,這才一路同行。”
兩人攀談幾句,季然則看向了陳褚,道:“陳兄,打算何時出發?”
“現在吧。”
陳褚起身,道:“須得陳道長借一匹假馬,好趕路回去。”
“不用。”
季然揮手,鬼首車當即浮現。
“我給這車裡加好了靈氣,陳兄直接駕車回去,會快很多。”
季然指了指,道:“車上有縣城的兩箱子財貨,以及我從青山城弄來的一些珠寶。”
陳褚搖頭,道:“薑真人會讓江湖門派支持起義軍糧餉,作為借兵的禮錢。”
“不一樣。”
季然搖頭,道:“你這一道回去,就算是為那二百個弟兄,也不能空手。”
“彆忘了,我們最早過來接的軍令是什麼。”
陳褚當即明白。
他點了點頭,看著季然與陳清焰,隻是沉聲道:“等我。”
旋即,那壯碩的身軀一掀赤袍,登車而去。
季然映著篝火,看向陳清焰,道:“陳道長,你有什麼打算?”
“自然是同往。”
陳清焰盯著季然,鄭重的抱拳道:“方才季大人告訴我,已徹底毀了鬼經,小道心頭才終究了了一段大事。”
“那妖僧,我追了七八城,見他一路殺滅村落,魔禍縣城,道心不定。”
“如今事了,須得還季大人一個因果。”
“多謝。”
季然輕笑,道:“那便稍作休息,明日還得借陳兄的假馬,先去那南海郡城。”
“好。”
夜色悠然,隻餘下篝火燃燒的“劈啪”聲。
約莫一個多時辰,季然從黃庭經的運轉中睜開眼,隻覺得自己的身體狀態已經恢複。
他輕輕站起身來,看著郇虞與陳清焰都還在打坐。
自己便慢步出了院子,來到了灘塗旁邊。
稀疏的林間,草木茂盛,葛藤花一圈圈的纏繞其上。
遠處,灘塗淤積著上遊傾泄下來的泥沙,浮動著薄薄一層水色,瀲灩著一片銀霜。
季然換下了紫甲,穿著之前儲物空間裡,上河神村劉榆安找的白衣。
他倚靠在一顆樹上,看著浩淼的河流滾蕩,灘塗悠遠,聞著淡淡的海腥味,放空著自己。
“好看嗎?”
身後,郇虞輕快的走來,站在了季然身邊。
“還行。”
“有機會,可以去終南山看看。”
郇虞輕聲道:“那裡沒有南漢的鬼氣森森,雲好山青,怎麼都看不厭。”
“那你怎麼來這裡了。”
“師傅說讓我找一個緣法,一路向南。”
“那你算是找到了。”
季然轉過頭,指了指郇虞身上的衣服。
郇虞輕輕搖頭,笑容溫和,道:“是找到了,但不是它。”
“不過,季兄,薑真人要我們去做的事,你有把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