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長裡短,潑婦刁民。
崔姐兒找上門,自是一片雞飛狗跳,雙方都好心幫著對麵,細細數了數頭上出過多少代祖宗!
當崔姐兒一番撒潑打滾,拿著棍棒喋喋不休,數落了幾十遍遍對方祖宗十八輩後,那條海魚被踩得稀爛,丟出了院子。
崔姐兒雄鄒鄒氣昂昂,撿起那海魚,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在一眾偷看的鄉裡間大步而去。
夜風清冷,濕寒透骨。
在沒人處,崔姐兒呲著牙,默默揉著身上的淤青,拖著渾身泥水,拎著沾滿腳印和汙穢的海魚,慢吞吞朝著家裡走去。
突然,她看到了家門前站著一個人。
身材高大,披著甲胄,染著血色。
“誰!”
原本落魄疲憊的崔姐兒看到有人,猛地直起腰,握緊了棍子,厲聲嗬斥!
好似一頭母豹子!
這是一個男人,一個背著包裹的男人。從那包裹露出的地方,可以看到紅彤彤的肉,乾淨的白米。
那男人轉過頭來。
崔姐兒先是一愣,旋即嘴唇微微哆嗦。她那雙大眼睛瞬間發紅,溢出了水汽。那高大的身子禁不住的顫抖。
啪嗒!
她手中那條海魚隨著她的膝蓋,砸在了地上!
旋即,這個村裡響當當的悍婦,放聲痛哭!
……
屋舍內。
崔姐兒感覺今天自己就像是做夢。
噩夢纏著美夢,讓人分不清真假。
“娘!好吃嘞!”
桌子上,小丫頭抱著熱騰騰的白米,沾著大塊的豬肉,吃得滿嘴流油。
此刻,小丫頭臉頰上沾滿了白米,笑得像是一隻乖巧的小貓咪。
她將自己臉頰上的米粒,以及那桌子上,一粒粒撿起來,好似糖果般放在了自己的嘴裡,慢慢的咀嚼著。
崔姐兒橫著眼,道:“慢點,沒人給你搶!也不多跟你爹親近一些!”
“我讓爹晚上摟著我哩!”
“摟什麼!”
崔姐兒眼睛一瞪,道:“晚上先去找你奶奶睡!”
“為啥子哩?”
“讓你去你就去!”
小丫頭嘴巴一癟,卻也不敢反駁。
崔姐兒夾起來一塊肉,放在了小丫頭的碗裡,又給她盛上了一碗米。
然後自己夾了一塊海魚,拌在了海菜裡。碗裡還有一塊嬰兒拳頭大的米飯。崔姐兒慢慢吃著,一雙眼睛看向旁屋,露出了一抹少見的溫和。
自家男人回來了。
說是軍隊裡,將那些家住在南海郡附近的軍士,大概一兩萬人,全部放假回來了。還給發了珠寶銀錢,米麵肉食,讓回家待兩天,然後去參加國祀。
崔姐兒摸了摸自己的脖頸,那兒戴著一顆拇指大小的銀色珍珠,墜在脖頸下,就好似那深邃山穀上升起的銀月,細膩柔和。
這冤家,還算是有點良心!
自己這珠子,就算是村裡王員外家的媳婦,也比不上哩!
摸著珠子,崔姐兒好似想到了什麼,臉頰緋紅。她伸出筷子,點了點丫頭,催促道:“快些吃!吃完找你奶睡覺!”
小丫頭支支吾吾,埋頭乾飯。
窗外月色皎潔,炊煙嫋嫋,今夜不知多少戶歡聲笑語。
隻是那夜風吹來,摩挲著爐灶熱氣,依然鬼氣森森。
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