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九是鳳公主的生辰,不過生辰對於皇族來說遠沒有登基大典來得重要,宗室考慮鳳公主已經五個月的身孕,覺得不宜太過勞累,生辰就辦了個簡單的家宴。
這一點雲珩和贏傾都沒意見。
臘月初十,大吉,諸事皆宜。
鳳公主登基大典,帝號雲華,冊封雲珩為皇夫攝政王,擁有決策朝政之權,與女皇共主東渭江山,大赦天下。
白袍俊雅的大祭司表情清冷,沉默注視著眼前這兩人,須臾開口,語調平靜“跪。”
雲珩扶著贏傾在祭壇前跪了下來。
雲珩沉默,淡漠的臉上平靜。
贏傾卻是明白的。
一直以來帶著記憶輪回的雲珩,在大祭司心裡一直存在著不可饒恕的罪孽。
“東渭祭壇之前,曆來隻有天子可近。”大祭司嗓音清冷,不含情緒波動,卻讓下麵的權貴大臣都聽得清楚,“今女皇陛下登基,承神靈恩澤,領社稷重任,需以天下蒼生為主,創東渭盛世,還神靈之恩,若有負蒼生,必受神靈責懲,以慰天下。”
大祭司目光平靜,平靜中又透著幾分威冷“皇夫攝政王得以近身輔佐,乃是得神靈恩赦庇佑,然數百年來僅此一次,需要皇夫攝政王以鮮血來祭祀還恩。”
此言一出,贏傾臉色微變,驟然抬頭看向大祭司。
雲珩好似早已預料到今日會麵對什麼,聽到大祭司的話也沒什麼特彆的反應,眉眼平靜,波瀾不驚。
“金鞭。”大祭司聲音淡淡。
贏傾心頭一跳,不祥的預感襲來,她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向雲珩。
雲珩沒說話,隻是握著她的手予以安撫。
“皇夫攝政王。”大祭司一手握著權杖,一手接過金鞭,看著雲珩的目光冰冷,“請寬衣。”
贏傾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猝變“大祭司想乾什——”
“神靈麵前,請陛下噤聲。”大祭司聲音淡淡,卻威壓濃厚,“這是祭司殿的規矩,任何人違反不得,除非陛下放棄讓攝政王執掌朝政的決定,從此以臣子待之,則今日血祭可免。”
雲珩感覺到了她的害怕,握著她的手,柔聲道“沒事的,彆擔心。”
贏傾咬著唇看他,搖頭“不行。”
“這是他對我的懲罰,為我曾經犯下的錯誤。”雲珩語氣清淡,“這是我該受的。”
這位掌神靈旨意的大祭司心裡堆積了太多的不滿,需要借著這個機會發泄他的怒火,就算是聖潔清貴的人,曾經也被逼到震怒,若非為了還東渭一個清明盛世,若非這是天命所歸,他隻怕早就祈求神靈讓雲珩灰飛煙滅了,哪裡會助他帶著記憶輪回,找到曾經的昭華女帝?
雲珩放開贏傾的手,抬手寬衣。
祭司殿寬闊的宮苑裡,沈聿和西陵煜沉默地對視一眼,唇角輕抿,眉眼間掩不住凝重之色。
雲珩伸手握著贏傾的手,聲音輕而沉穩“傾傾彆慌,下麵很多人看著,一國之君必須保持最完美的儀態。”
贏傾微震,心頭一陣陣滯悶的痛,他這麼驕傲的人,今日卻要在萬千臣民和權貴注視之下承受如此懲罰。
雲珩薄唇抿緊,沉默不語,脊背繃得筆直,修長的身體穩若磐石。
群臣之列的沈聿和西陵煜皺起了眉,目光落在陽光下那一道道血痕上,眼底儘是擔憂。
沈聿表情緊繃,想到皇城內此時都在等著參加大典宮宴的他國使臣,想到在祭司殿完成祈福儀式之後還要返宮繼續未完的流程,眉心越發皺緊,素來光華瀲灩的丹鳳眼裡凝聚著深沉的憂慮。
雲珩一遍遍安撫贏傾,仿佛自己的痛苦全然不存在似的“傾傾,沒事,我沒事,不疼,真的,彆哭,傾傾彆哭……”
贏傾眼前一陣陣暈眩,透過朦朧的淚眼,眼前這鮮血淋漓的畫麵刺激著她的神經,腦子裡閃電般掠過一幕幕似曾相識的畫麵,她怔了怔,不自覺地闔上眼,晶瑩地淚珠隨著她的動作從眼角滑落。
耳畔道道劃破空氣尖銳厲聲還在有節奏地回蕩,金鞭帶著狠辣的力道落上脊背,贏傾在一陣陣暈眩中仿佛看到了金殿上那個被禁軍包圍的青年。
“雲景行該死!他手上沾滿鮮血,是個冷血無情的惡魔!”
“雲景行恃寵而驕,仗著陛下寵愛擅權跋扈,鏟除異己,嗜殺成性,今日還請陛下給臣等一個交代!”
“雲景行是東渭的罪人,必須以他的鮮血祭天下!”
密密麻麻的疼痛蔓延四肢百骸,悶痛,鈍痛,尖銳的疼痛,疼痛仿佛無處不在,贏傾霍然睜開眼,眼角晶瑩還在,眼底卻無法掩飾恍惚怔忡。
淩厲的聲音不知第多少次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贏傾抬頭,清冷地開口“住手。”
俊雅的雙眼對上了贏傾清冷的眸子,短暫的眸光相觸,彼此皆是沉默,然須臾之間卻好像已經述說了千言萬語。
雲珩頎長身體搖搖欲墜,卻憑著一股強大的自製力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整個脊背幾乎看不到一片白色,觸目皆被鮮血染紅,而衣衫下肌膚早已被金鞭切割一道道慘不忍睹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