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景行?
如果他沒有聽錯,燃止方才的確說了這個名字,可雲景行分明是兩百年前昭華女帝身邊獨攬大權的攝政王,最後自刎而亡的東渭罪臣。
這個人說起雲景行,是因為他把雲珩當成了兩百年前的雲景行?
“主上。”竇溯開口打破了平靜,也拉回了沈聿思緒,“燃止王子所言,是否需要儘早做出應對?”
“不用理他。”雲珩語氣淡淡,“你們先下去吧。若是在宮裡遇到他,不用乾涉他的行動,也不必刻意對他熱情。”
竇溯點頭,這句話其實跟他關係不大。
他不是東渭人,所以不用負責招待東渭的客人,且那位燃止王子與他不熟,看起來又是一點不好相處的樣子,他沒興趣跟這樣的人打交道。
沈聿和西陵煜就不一樣了。
沈家九爺這兩天已成了攝政王跟前的紅人,跑腿辦差都是他,招待客人也是他,所以對於這位燃止王子,就算雲珩說不予理會,可該關注的還是要關注。
贏傾轉身走進內殿,靠著錦榻坐了下來,端起銀月呈上來的熱茶輕啜一口“燃止王子看起來比較像個沒長大的孩子,跟你所說的淡泊名利不太相符。”
雲珩站在一旁,聞言點頭“的確幼稚。”
贏傾失笑“你跟他積怨已久?”
“算是吧。”雲珩眉心微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立場不同罷了。”
贏傾沉默片刻。
雲珩親口說過,昭華女帝之下的那些皇子們對這個姐姐很是崇敬,姐弟之間感情深厚,而兩百年前的雲景行卻是造成當年內亂、間接害死西陵莞羽的凶手,不僅西陵莞羽的弟弟們這麼認為,當年的東渭大臣們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不管是大祭司還是湛若,都認為雲景行是當年的罪人,區彆在於大祭司是侍神者,個人情緒沒那麼強烈,隻是站在家國大義和天下蒼生的角度予以譴責而已。
燃止卻不一樣。
他是親身經曆過當年混亂內戰與生死離彆的人,親眼見著最愛的姐姐因某人而死,心頭自然是恨,當然,也許早在雲景行跟西陵莞羽相愛時,就勾起了這位皇子殿下強烈的不滿,繼而引起了兩人之間水火不容的衝突。
西陵莞羽駕崩之後,這位皇子又不得不以皇父攝政王的身份擔下整個東渭社稷,輔佐兒子直至幼帝十六歲掌權。
也就是說,他做了十年攝政王,而這十年裡,他也許每天都在思念著自己的姐姐,思念每多一分,對雲景行的恨就深一分。
站在旁觀者的角落來說,贏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隻是理解歸理解,贏傾卻沒辦法跟他站在同一陣線,彆說她暫時還沒有那段記憶,就算記憶完全恢複,她相信當年的西陵莞羽也不會怨恨雲景行。
贏傾暗自沉默了一會兒,忽而不知想到什麼,眉頭微擰“燃止應該沒有前世的記憶吧。”
雲珩嗯了一聲“他的確沒有記憶。”
贏傾微訝“所以他知道我的存在,隻是因為擅長卜卦,能預知前世今生的事情?”
“應該是吧。”雲珩有些疏淡,像是對此人興趣缺缺,“除了比較任性霸道之外,燃止其他方麵本事確實不錯,天下傳言皆屬實,沒有誇大其詞。”
贏傾哦了一聲,暗道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贏傾想著燃止臨走前的威脅,想問問雲珩是否要做出應對,抬眸看向雲珩時卻明顯察覺他情緒不好,眉心微鎖,似是陷入了某種思緒之中。
贏傾猜想他應該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下意識地想開口安慰,可又不願打擾他此時的思緒,索性就倚著錦榻安靜地坐著。
“怎麼不說話了?”雲珩察覺到氣氛的突然安靜,目光微抬,看著靜下來的贏傾,伸手把她圈在了懷裡,“心情不好?”
贏傾看著他“心情不好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雲珩一怔,眸光微斂“燃止方才說的那些話隻是嚇唬你的,他不會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贏傾沉吟片刻“雲珩,你現在是在猶疑,該如何處理這個人跟我的關係?”
雲珩歎了口氣,把下巴抵上她肩膀,聲音低沉“如果他執意要留在你身邊,到時候就以女皇義弟的身份封個王爺給他做做,如此也不算委屈了他。”
“他比我大兩歲,讓他做女皇的弟弟?”贏傾糾結著眉頭,“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難道讓他做你的哥哥?”雲珩皺眉,“這樣豈不是更奇怪?”
贏傾一時無言。
她其實想說,她壓根就沒打算把燃止王子留在東渭,可這件事貌似不是她能決定的,燃止大老遠跑過來,顯然不可能無所圖,而雲珩雖然不情願,卻也明顯沒打算把燃止趕走。
所以她覺得,雲珩跟燃止好像才是這個相愛相殺故事裡的兩個主角。
虧得雲珩此時情緒不高,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否則隻怕立刻把她就地正法,讓她好好體會一下究竟誰跟誰相愛,誰跟誰相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