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淮心中知道這算是在考校了,當即誠懇說道:“在大的戰略上,自然應該一鼓作氣,直取海州治所朐山縣。隻要先將高文富摁死,再掃蕩海州的鎮防猛安與在鄉間的猛安謀克戶,海州一地自然可平!”
羅穀子緩緩點頭,他自然知道這一計劃有極大的可行性——至少在海州一地還是有可行性的。
至於之後金國的益都府與水軍,甚至已經集結在汴梁的金軍主力會如何反應,即使劉淮有所打算,也不會再此時就對羅穀子全盤托出的。
“至於眼前……”劉淮將手一揮:“我軍北伐,是為了吊民伐罪!伐罪之後,自然當厘定秩序,解生民倒懸之苦。”
“羅先生,這些簽軍絕大多數都是被強征的百姓,自然應該放歸。可此時卻萬萬不可將他們解散,否則他們說不得就會去做賊了。先生當以自身威望維持秩序,讓他們回到大伊鎮,再分發糧食,以定人心。如此,才算是能給他們找到一條活路。”
羅穀子一直定定直視劉淮雙眼,直到聽到此處才抽出雙手,拱手一禮。
他設想過很多,覺得麵前這名年輕將領會炫耀武力;
也想過對方會直接將這些簽軍征作民夫;
甚至想過所謂的宋軍是一股強大的盜匪,此次作戰隻是為了撈一筆大的。
這並不奇怪,山東盜匪從宋徽宗時就多如牛毛,近幾年無論是開山趙、張旺徐元還是耿京都是打著宋國的旗號。
可羅穀子萬萬沒想到的是,劉淮竟然給出了吊民伐罪這個答案,具體的安民手段甚至比自己想的都周全。
事情過於離譜,以至於羅穀子都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世界上有多少年沒有出現過正正經經的王者之師了?怎麼就能讓自己碰上?
然而也來不及多想了,劉淮見羅穀子做出如此姿態,哈哈一笑,再次用臟兮兮的手把住了對方的胳膊,再次出言問道:“羅先生可有教我?”
“隻有一言。”羅穀子正色言道:“無論此戰勝敗,都萬萬不可耽擱秋收!否則這海州就得處處餓殍,遍地烽煙了!”
這既是勸諫,又是合作條件。
對,的確隻是合作,而不是投效。
大丈夫投效是要托付生死的,哪能僅憑一句話就被說服?
而羅穀子的意思也很簡單。
我可以幫你穩定局勢,但目的是為了保住海州父老,而不是為了什麼大宋江山宏圖霸業之類的狗屁。
你們的成敗跟我羅穀子無關!
劉淮自然能感受到羅穀子的疏離,但他不在乎。
隻要羅穀子入夥,就得做事。而做出了事業之後,難道他還會坐視自己的心血付之東流嗎?
“這是自然。”劉淮誠懇回應,隨即似有所覺一般回頭看往來路。
羅穀子順著劉淮的目光望去,隻見一支軍隊正在沿著官道邁著整齊的步伐開來。
這支軍隊隊列齊整,旗幟森然。而最讓人矚目的是,哪怕官道兩邊的農田已經被金軍踐踏的不成樣子,其中軍官也依舊將士卒約束在官道,不讓他們越過溝壟一步。
“我父親來了。”劉淮微微一笑,朗聲說道。
羅穀子目光凝固,望著那麵魏字大旗,以及寫著‘驅除韃虜,恢複中華,立綱陳紀,救濟斯民’的四麵認旗,徹底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