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高安仁說完之後,又是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直接呆愣住了。
烏野還以為高安仁又要流淚,正要出言安慰,誰知高二郎卻是咬住牙關,額頭青筋暴起,赤紅的雙眼圓睜,眼珠就如同要從眼眶中跳出一般。
“俺不甘心!不甘心啊!”高安仁仰天咆哮,聲震四方,連那在院角哭泣的女子都被嚇得不敢再出聲,隻是低聲抽泣。
烏野眼睛也紅了:“二郎,咱們潛回去,悄悄把老知州的首級取回來。我就不信,宋狗剛來就能把朐山城守得如鐵桶。”
高安仁搖頭,環顧身側八人,迅速的冷靜了下來。連續的失敗,使得這名原本狂傲的金國將領變得沉穩無比:“事到如今,也隻有你們八人還跟著俺了,於情於理,俺如何能讓你們輕易拋灑了性命?天意既然讓咱們囫圇著活下來,自然要留性命作大事!”
見自家郎君振作意氣,其餘人也是紛紛精神一震。
“俺不想去找高都統,也不想去尋俺大兄,俺要在山東與宋狗周旋,海州待不住就去沂州,去益都府,去東平府。俺就不信,偌大的山東兩路,竟然沒有一二忠義之人。”高安仁語氣冷靜而堅決:“早晚有一日,俺要堂堂正正的回朐山城,去安葬父親!”
周遭八人,有人振奮,有人目瞪口呆,有人嘿然,也有人畏縮。
“六叔,你的傷勢肯定不能再奔波了。”高安仁對烏野誠懇說道,又轉向了剛剛的那名漢兒甲士:“小胡,你剛剛說的也有些道理,父親殉國這種大事,不能不讓大兄知道,你再找兩人,一起護送六叔去找大兄。”
此言一出,除了喚作小胡的漢兒甲士長舒一口氣外,隻有一人有些意動。
“就你倆了。”高安仁當即拍板。
那人又是慚愧,又是有些慶幸,連忙拱手稱是。
烏野還要說話,卻被高安仁阻止:“六叔,你現在行不得馬,拿不起槍,你但凡有什麼想法,也得必須先養好傷,到那時若俺還活著,你就來找俺。”
烏野扶著胳膊,內心五味雜陳,還是懇切出言:“郎君,你想留在山東兩路,可是細細思慮過了?山東兩路可都抽調了大軍準備南征,空虛無比了,哪有兵馬去與宋狗廝殺呢?”
高安仁點頭:“俺這一日夜都在想,宋狗為何要來海州,而不去攻打淮河上的宿州、邳州、徐州?彆的不說,隻要攻下徐州一線,大金的南征也隻能作罷。”
“因為宋狗兵少。”烏野脫口而出。
“的確,宋狗兵少。”高安仁繼續點頭應道:“俺左思右想,用這麼少的兵,若想打出最大的戰果,隻能去攻打沂州,截斷沂水,這樣山東東路的密州、登州、寧海州等數個州郡物資兵源轉運都會被堵塞。”
“而宋狗若想截斷沂水,必然要攻下州城臨沂,若想攻打臨沂,最快的路程就是沿著沭河向上遊打。須知沭河與沂水間隔最短處,也就是臨沂城周邊,不過三十裡而已!”
高安仁說到此處,長吸一口氣:“沭河之旁,要麼是猛安謀克戶,要麼是投效了父親的土豪。他們在征地時都沾了血,投效宋狗的本地漢兒肯定不能容他們。俺要去臨沂找仆散知州,把這些人全都糾集起來,趁宋狗還沒有做大的時候碾死他們!”
聽到高安仁有一個完整可行的計劃,其餘八人精神更是振作。
此時鍋中的肉食也煮得差不多了,高安仁拿起馬勺:“諸位今日想走的,俺也不留,但隻要與俺一起做大事,從今以後,有俺一口吃的,也就有你們一口,你們就是俺高安仁的兄長。”
說著,高安仁拿起瓷碗,盛滿肉食,先是雙手捧給烏野,隨後又挨個盛給其餘親衛甲士,並口稱兄長。
其餘人連忙接過飯食,並慌忙推辭不敢受兄長這稱呼。
喚作拔速的甲士喝了兩口肉湯,卻又立即抬頭,望向院角的兩名女子:“剛才郎君說的軍情,她們都聽到了。”
高安仁惡狠狠的撕咬了一口肉食,如同在撕咬仇人的血肉,囫圇咽下後同樣回頭望去,隨即輕描淡寫的說道:“殺了。”
拔速抹了抹嘴巴,從腰間抽出瓜錘,邁步走了過去。
短暫求饒聲剛剛響起,隨即就是兩聲如同西瓜碎裂的聲音。兩聲短促的慘叫後,血腥味飄來,這兩名剛剛遭受淩辱的女子就沒了聲息。
拔速用女子裙擺擦乾淨瓜錘,又突然覺得這兩具屍首處在上風向,似乎會打擾眾人用飯的興致。他不由得暗叫一聲晦氣,低身拽起這兩女胳膊,將其拖到院的另一角。
“走你!”
拔速將兩具屍體扔到這家人其餘的屍體堆成的小堆上,覺得讓這一家十五口圓滿在一起了,不由得點點頭,他自覺又是做了一件善事,可謂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