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穀思忠舉起佩刀,高高舉起,大聲下令。
前排二十餘名出身獵戶的弓箭手紛紛張弓搭箭,指向路口。
“壞了,弓拉得太滿……”夾穀思忠看著己方的弓箭手,心中剛剛泛起這個念頭,就見到這些經驗隻有打獵上的年輕人根本維持不住滿弦,還沒有等到夾穀思忠下達第二個命令,就已經將箭射了出去。
箭矢稀稀拉拉的落到路口,還沒有在土地上插穩,就已經被馬蹄踏地所造成的震動震倒。
夾穀思忠來不及沮喪,指著弓箭手吼道:“退到最後!”
“長槍向前!刀盾向前!”
命令既下,又是一陣混亂,第一排的披甲長槍兵根本沒有向前移動,甚至不能裂開口子讓弓箭手撤退,還好弓手也知道此時不能推搡喝罵,隻能從軍陣兩側窄小的通道中向後退去。
夾穀思忠知道無法苛責兒郎,他們並不是故意不遵軍令,而是被戰場嚇得不知所措。
第一次上陣時口中有唾,腿上不軟就已經算是好漢了。
沒關係,誰都是從這樣過來的。
隻要多見幾次血,總會成長起來的。
混亂的思索還沒聽停止,夾穀思忠就看見,莊中主路的儘頭轉彎處,一名甲騎持弓躍出,隨即就是數名輕騎跟隨在後,其中一名輕騎手中擎著一麵王字大旗,迎風招展,端是氣勢如虹,威風凜凜。
然而金人槍陣中有人認出了來人是誰,不由得立即喝罵:“王老五!吃了狗膽敢來犯界,前日還曲意逢迎,今日便做賊了嗎?!”
王五郎,也就是王世隆原本見到槍陣林立已經勒馬駐足,此時聽聞罵聲一聲不吭,卻是再次單騎驅馬向前。
“槍尾杵地,槍尖斜上!穩住!一步也不要動!”夾穀思忠也懶得跟一喪家之犬說什麼廢話,直接下令。
高頭大馬卷著風塵疾馳而至的壓迫感十分強烈,更彆說馬上還有身披重甲的騎士,隻是一騎前壓,竟然有黑雲壓城城欲摧的感覺。
雖然明知道騎兵不會傻乎乎的往成型的槍陣上撞,但前排的女真甲士還是手心出汗,同時放聲大吼:“殺!”。
王世隆依舊不吭聲,隻是在撞上槍陣前三步處才猛然一勒馬韁繩,戰馬希律律一聲嘶鳴,人立而起。王世隆則趁著馬頭高昂的間隙,彎弓搭箭。
“咻。”
“啊!”
剛剛喝罵羞辱王五郎的女真士卒雖然披甲,但在這麼近的距離內被重弓挽重箭直射下,甲葉子四散而飛,重箭猶如小刀切豆腐般刺入女真士卒的肩膀,並洞穿了過去。
那女真士卒慘叫出聲,還沒有倒地,身上複又套上了一圈繩子。
王世隆那一箭隻是掩護罷了,一箭即出就迅速收弓,並抓起馬頸側的套索奮力擲出。
在套索套上女真士卒的那一刻,王世隆的戰馬也完成了轉向。一聲怒喝與一聲慘叫後,那名嘴巴特彆賤的女真士卒被硬生生的從軍陣中拖了出來。
王世隆臉上的脂粉氣此時已經完全不見了,他拖著那金軍奔回路口,隨手一扔,猙獰笑著回望在夾穀思忠。
隨即,王五郎就在周圍數百隻眼睛的注視下,驅馬來到被拖出的女真士卒身前,再次猛然一勒馬韁,戰馬也再次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揚起,然後重重踏在倒地的女真士卒身上。
如是者三,即使那名倒黴的女真士卒披著甲胄,也被踏得胸腹凹陷,腸穿肚爛。
做完這一切後,王世隆終於感到胸中鬱氣稍稍消散,仿佛這些年中的伏低做小都隨著斬了這一人而煙消雲散一般。
事實上,在這口鬱氣吐出之後,十分內秀的王五郎瞬間就意識到一件事,他必須要抗金到底。
無論那魏元帥、劉統製是英雄還是狗熊,無論他們是推平幽燕還是灰溜溜的退回宋國,他王五郎本人都必須抗金到底。
隻有抗金,才能說明他前幾年躬身屈膝是忍辱負重,是龍遊淺灘,是在屈身守節以待天時,而不是他王五郎真是個怕死的孬種。
隻有抗金,他才是個心向漢家的真豪傑,而不是兩麵三刀的真小人。
“去告訴統製郎君,王家莊的金賊都在此處,讓他速來!”
王世隆回頭對一親衛吩咐罷,再次驅馬向前,在寬闊異常的院前校場前來回奔馳,持弓與金軍對射起來。
似乎抱著與主家相似的心情,跟隨王世隆的莊戶們同樣向前。
他們雖然沒有高超的馬術,卻依然有以寡淩眾的勇氣。仗著身上甲胄相對嚴密,抵近射殺陣中的無甲女真人。
一時間,校場中煙塵飛舞,人嘶馬鳴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