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山胡將手裡的碗扔到一邊,並沒有慌亂。
笑話,這種場麵他在泰山做賊的時候,早就見得多了。
什麼周圍州縣的都頭衙役弓手土兵,金國的正規軍兵馬,各個大莊園主集合起來的莊戶,甚至自家的四梁八柱,都會趁著平山胡吃飯睡覺喝酒屙屎的時候動手,取他性命。
而他平山胡此時還活著,所憑借的無非是兩點。
一是審時度勢,遇見弱的下手比誰都狠,遇見強的跑得比誰都快。
二是深不可測的下限。
此時此刻,平山胡決定把自己的特質再次展示一下。
“慌什麼?”平山胡緊了緊腰帶,指著火光最為密集的西南山間,又指了指靠近己方的位置:“在那裡駐紮的是誰?”
知機的心腹連忙向前:“是二當家。”
平山胡又指了指正西方的山坡:“哪裡呢?”
“是四當家。”
“好!”平山胡一拍掌,指著一名麵色較生之人:“你,那個誰,你去二當家那,告訴二當家,俺要整軍作戰,讓他先撐兩刻鐘,兩刻後俺就發援兵。”
麵生之人稍有踟躕,平山胡就一擺手:“這黑燈瞎火的,俺就不信咱們亂成這樣,那些賊軍不會亂,以亂打亂,二當家撐過兩刻鐘不成問題。俺的家底基業都在這裡,俺不會棄他不管!”
一番話後,那人也似乎安心,應諾一聲就牽來了頭驢子,騎著驢向前傳令去了。
平山胡又點出一人:“你去四當家那裡,跟他說他得抵擋半個時辰,因為俺得先對付最要緊的西南邊。曉得嗎?”
那人同樣點頭,牽出一匹騾子,同樣傳令去了。
平山胡此時才點了點頭,扶著腰帶,大搖大擺的向馬廄而去。
他的幾名親衛也隨之跟上。
直到騎到馬上的時候,平山胡方才長舒一口氣,原本為了穩定人心而演出來的鎮定消失不見,狠狠抽打戰馬,在周圍人都反應過來之前,向著北方疾馳而去。
他的核心心腹還是知曉自家大當家的尿性的,見狀毫不猶豫,同樣打馬而去,隻留下看管周遭已經反應並且聚攏過來的士卒一臉懵逼。
當然這些士卒並沒有懵逼太久,就陷入了絕大的恐懼與混亂。
其實平山胡也是有理由的。
規模最起碼在三千人,能在不露任何蛛絲馬跡的情況下摸到他身邊,還能在夜間集結起來,發動如此迅疾攻擊的敵軍,根本不是他一個泰山賊能抵擋的。
退一萬步,就算他平山胡大發神威,古之名將附體,能在如此混亂局勢下打敗敵軍,他又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難道為了身後那些人拚命?難道要為了耿京赴死?
彆特麼開玩笑了!
誰的命能有自己的命金貴?
兵沒了可以再招,錢財沒了可以再搶,當家的沒了可以再立,自己的命沒了那就真沒了!
但理由再多,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西岸第一陣平山軍在最需要指揮的時候,平山胡棄軍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