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言簡意賅的話語,朱天壽冷汗瞬間濕透了後背的衣服,但還是強笑道:“如何是俺泄露的軍情呢?徒單太尉自然知曉俺的忠心,俺……”
聽到一半,那女真人就煩躁擺手:“沒有徒單太尉了,俺當時就在左近,看得清楚,太尉被忠義賊打下了馬,不是被生擒,就是殉國了。除非你朱三爺能單騎入陣,將太尉救出來,否則武興軍花名冊上就會將其勾劃,以陣亡論處了。”
朱天壽心下拔涼,焦急分辨:“將軍,你知道俺的,俺絕對不會跟忠義賊私通……俺……俺……如果這件事真是俺做的,為何俺還要落荒而逃?為何不主動去投忠義賊?”
女真人嘿然一聲,懶得去跟對方爭辯,隻是冷然說道:“你這話彆跟我說,我隻是一個小小隨軍文書,你說服我有什麼用?且將嘴上的本事留給都統吧!”
朱天壽心下愈發冰涼之餘,卻是瞬間想起來麵前這女真人是誰了。
他是那名一直跟在徒單章身邊的軍中文書!軍中所有由徒單章口述的命令,都會由此人來起草!
朱三郎卻沒有將所有心思都放在此人身份上,而是突兀想起一件事來。
他依舊是那一副慌亂的表情,焦急詢問:“先不說都統他老人家了,他怎麼也得過幾日才能來。俺也不是盼著徒單太尉死,俺比誰都想讓徒單太尉為俺來作證。卻還是得問一句,若徒單太尉真的陷在忠義賊手裡,那豈不是忠義賊就會儘知沂水縣虛實?
若都統他老人家想定俺的生死,俺說不得還能多活幾天,若忠義賊不顧一切的殺過來,那俺說不得就真的會立即死掉了!”
女真文書沉默片刻,艱難搖頭:“徒單太尉是硬漢子,而且也知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總不會這幾日都堅持不下來,等過幾日都統率武興軍大隊前來,就可以與忠義賊再論長短。”
朱天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卻又立即有些緊張的問:“若讓忠義賊繳獲了徒單太尉隨身攜帶的文書,那該如何是好?”
女真文書笑了笑:“太尉是武人,如何會攜帶許多文書上戰場,重要的文書都是看罷火速銷毀或者送出,而次要的文書都是有我隨身攜帶的。”
朱天壽嘴角也扯出一絲微笑:“那俺就放心了……”
話剛說到一半,朱天壽就看向那女真文書的身後方向,麵露驚駭之色,同時雙手支在身後,似乎想要手腳並用的逃跑。
昏暗的月光映照在他臉上,使得他的表情愈發傀異可怖。
女真文書激靈一下,連忙回頭,卻見到身後空空如也,他心中剛剛升起不妙的念頭,後腦就傳來的劇痛。
招數不新,管用就行,朱天壽隻是一招聲東擊西,就趁著女真文書回頭的工夫,猛然撲出,用拳頭砸在對方的後腦上。
女真文書慘呼出聲,他雖然不知道朱天壽為何要對自己動手,但身體本能反應想要前撲,以退避身後的襲擊。但後腦挨得這一下使得他頭暈目眩,並沒有成功站起,反而向著側方歪斜摔倒。
朱天壽合身撲上,正麵壓住那女真文書,握緊拳頭,一拳砸扁了對方的鼻子,又一拳砸到對方的喉結上,將女真文書的慘叫砸了回去。
“你……你……咳咳咳……”
女真文書雙手撲打,口中喃喃出聲,卻因為今日已經力戰過一場,如何是養精蓄銳半日的朱天壽的對手?
不多時,女真文書的整張臉幾乎被打得血肉模糊,掙紮漸漸虛弱。
而朱天壽卻是依舊麵色猙獰的停止了捶打,隨後緊緊扼住女真文書的脖子,用儘全身力氣勒緊。
隻是片刻,女真文書停止了掙紮。
朱天壽癱坐在一旁,隻是喘了幾口粗氣,就迫不及待地在女真文書的懷中翻找起來。
“不是……不是……”
女真文書懷中雜物甚多,好不容易翻出一封信箋,打開信封,抖開信紙,借著月光看到開頭卻是‘我兒安康,見字如麵……’的言語。
朱天壽不耐的將這些東西全都扔進沂水,用沾滿鮮血的雙手扶住額頭。
他轉身看到女真文書的那匹戰馬,眼前一亮,連忙踉蹌起身,向前拽住戰馬韁繩,隨後在馬鞍側方摸索起來。
果不其然,朱天壽很快摸著了個皮質的四方包,他連忙摘下,打開來看,其中都是信箋。
信封上寫著一行行大字,讓朱天壽得以不用一封封的看,就能知曉信封中的內容。
“報莒州事宜……不是……”
“報完顏子晉陷敵事……不是……”
“報忠義賊兵馬事……也不是……”
“報沂水縣令人選事,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朱天壽不由得手舞足蹈起來,但他看著信箋火漆,複又一怔,伸手想要拆開,卻又收回了手。
“當時……當時徒單章是如何寫的?”朱天壽眯起眼睛,仔細想著當日的情景:“他口述寫完之後,就直接給了這死狗。然後……然後有兩封信件,全都封口,其中有一封是處決大平正那廝的理由,直接被送走了……就是這一封,就是這一封。
這一封信就可以代替徒單章那張嘴,來證明俺的清白!”
劫後餘生的感覺湧上心頭,使得朱天壽幾乎癱軟在地,然而他立即意識到,此時並不是歇息的時候,他連忙再次細細搜了一遍女真文書的全身,複又將對方的首級割下來,將對方的臉劃爛,連人頭帶身體全都拖進了沂水。
朱天壽最後乾脆將那女真文書的戰馬也牽進了沂水中,在水剛剛沒過小腿時,一刀捅在了戰馬脖子上。
毀屍滅跡後,朱天壽洗了洗手,剛要將剩餘文書一起撕碎了扔進沂水,然而剛剛觸碰到那一摞信封,心中驀然一動。
他複又跨上戰馬,向北狂奔數裡,隨後拐到了一條不起眼的山路中,尋到一個山窩窩,尋了一些柴草,點上篝火,借著火光,仔細將一封封文書拆開,眯著眼睛仔細閱讀起來。
隨著最後一封文書被扔進火堆中,朱天壽朱三郎複又有了定計,仿佛胸有成竹一般上了馬,繼續向沂水縣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