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溫敦渾玉也不得不擺出一副不近人情,以軍法壓人的姿態。
摸著良心說,若是有彆的辦法,溫敦渾玉也不想行此險策。
但皇帝定下的九月十日之前破賊的時間猶如懸在武興軍頭上的一柄利劍,讓人不寒而栗。
到時候若是無法擊敗忠義軍,收複臨沂,使金國南征大略受挫,從都統到行軍猛安到底會有什麼下場,就不好說了。
須知道,為了南征,已經死了不止一個老臣,死了不止一個相公,最近聽說,太後都因為這事死了。
行軍萬戶,行軍猛安的官職在普通人看起來遙不可及,在那些真正貴人麵前算個屁啊!
如此胡思亂想,卻又一名軍使抵達。
“將軍,俺家太尉讓俺跟將軍說,前麵八裡處山腳有個村子已經被俺們占下,可以將就安置大軍,可要紮營?”
溫敦渾玉在馬上想了想:“告訴仆散東,以那個村子為點,再往西進五裡,若沒有合適村子,就在山腳的村子紮營。再告訴他,今日儘量趕路,儘量靠近忠義賊大營,爭取明日就與賊決一死戰!”
“得令!”
軍使策馬而去,溫敦渾玉卻在道旁呆愣片刻,不知道想些什麼,卻終於還是搖頭策馬離去。
不管這麼多了,明日必定攻破忠義軍大營!
到了傍晚,武興軍兩千人終於抵達了一處村莊,並且就地紮營。
這裡距離忠義軍大營大約二十裡,距莒縣大約六十裡。
而天平軍則是行進了不到二十裡就不得不止步紮營,他們甚至沒有時間去伐木作營寨,隻能用輜重大車圍攏一圈,並且挖了些壕溝而已。
辛棄疾站在挖壕溝之土所堆起的土山上,借著夕陽餘暉望著四周地勢,雖然依舊憂心忡忡,卻不耽擱他將戰術層麵的事做到儘可能完美:“耶律二郎,探騎還能找到金賊蹤跡嗎?”
耶律興哥披著一身黑色大氅,也不嫌熱,聞言點頭,卻也複又搖頭:“沒跟上,但兩千人馬行軍的痕跡也是無法隱藏。五郎,他們真的是孤注一擲,衝著劉大郎殺去的。”
“告知劉大郎了嗎?”
耶律興哥點頭:“不隻是劉大郎,魏公那裡俺也派遣信使了。唉……莫說明日劉大郎措手不及之下,被前後夾擊的潰散大敗。就算明日這兩千金賊沒有成功,在這塊肥地上亂竄鬨騰起來,得死多少百姓才能製住他們?這都是咱們的罪過啊!”
辛棄疾有些驚奇的問道:“你這胡人,竟然開始憐惜漢人百姓了嗎?”
耶律興哥瞥了辛棄疾一眼:“俺最近讓人給俺讀你們漢人的書,覺得你們漢人的話有些道理。尤其那句你把我當手足,我把你當腹心,但你若把我當土石,我就把你當破鞋。簡直就說到俺心坎裡了。
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這麼多人為耿大頭領和魏公效死的原因吧。因為他們都實實在在的將這些人放在了腹心裡。”
饒是形勢有些緊張,辛棄疾還是有些哭笑不得的看著耶律興哥。
這都是從哪裡攢起來的聖賢書?
耶律興哥卻沒有在意辛棄疾的眼神,猶豫片刻才說道:“俺知曉現在說這個有點不看場合,但俺要蓄發了。”
辛棄疾看著耶律興哥光溜溜的頭頂,愣了半天才說道:“蓄吧。在漢地,留著漢人的頭發,終歸是要行事方便許多的。”
耶律興哥默默點頭。
辛棄疾看著夕陽西下,也是無言片刻後,方才咬牙說道:“我意明日帶著能騎馬的所有人,騎騾子的也算,全軍一起西向,快馬追擊金賊!”
耶律興哥盤算了一會兒:“兩千人,已經是極限了,你總得給甲騎備一匹備馬,八百騎,一千二百步。跟金賊打起來,真的不好說。”
辛棄疾咬牙說道:“我親自領軍,就留一個副將帶著步卒與輜重趕路,其餘能來的都要來。與金賊拚了,五五之數,能賭一把了。”
耶律興哥沉默許久,當日頭徹底沉到西邊時,方才咬牙說道:“媽的,你們漢人有句話說的好,人死鳥朝天,乾了!”
辛棄疾點頭,也懶得問對方從哪聽的如此多的漢人俗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