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軍略還是計策,從來都是越簡單越好,環環相扣的連環計,在現實世界的可操作性很低,原因就是在整個計謀的操作過程中,實在是太容易失控了。
一整套完整計劃,就算每一步都有九成的勝算,在經曆十個環節後,也隻剩下三成半的勝算了。
所以,紇石烈良弼收拾完顏雍的計策很簡單,集結所有精銳,備好戰馬,急速將謀反篡位的首腦人物控製住,那事情就平定了。
而在莒縣,劉淮的計謀也是相當簡單粗暴。
集中所有能來的軍隊,在一天之內全都打出去。
但事實就是,就算如此簡單的計策,一旦開始執行起來,各種狀況也是紛紛不斷。
十月三日清晨,日照城中,七千東平軍與三千忠義軍已經全部動員了起來,
日頭剛剛升起,飽餐一頓的北伐軍傾巢而出,向著金國水軍北大營攻去。
駐紮在北大營的神鋒軍不甘示弱,同時也擔心被北伐軍衝進大營,直接在營寨外列陣,與北伐軍正麵作戰。
同樣是萬人大軍,即便神鋒軍幾乎沒有騎兵,但雙方的戰鬥力依舊不是相等的。
在開戰兩個時辰之後,雖然金軍的小寨在石臼山守軍的騷擾下無法出兵,從側翼襲擊北伐軍,但正麵陣戰中,北伐軍被神鋒軍緩緩向南壓迫。
甚至有一兩陣被直接擊潰,若不是及時填補陣線,差點就會引起全軍大潰敗。
張榮的判斷可以說是精準了,現在的東平軍在正麵戰場上根本不是金國主力正軍的對手。
而這一點,甚至連金軍自己也知道。
蒲輦合達站在神鋒大旗之下,摸著光溜溜的腦殼說道:“沒道理啊,漢狗為何要主動來攻打我軍,難道這些賊人發覺什麼了?”
神鋒軍副都統阿兀奎同樣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應該,武成軍不是已經都被清理了嗎?聖旨的內容又怎麼可能會宣揚的到處都是?”
蒲輦合達揪著馬韁,有些焦躁的在這片高地上轉了幾圈,複又有些懊惱的說道:“早知道漢狗要出來打,那就不讓威鎮軍高什他們先走了,這下可好,咱們神鋒軍反而要為那些雜胡墊刀頭,真是豈有此理。”
阿兀奎連忙低聲說道:“將軍慎言。”
雖然作為女真國族,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欺辱漢兒,但麵對奚人、渤海人、契丹人時,還是得有一些尊重的。
再說了,剛剛發生武成軍這破事,無論如何都該收斂一些的。
蒲輦合達也自知失言,但還是有些焦躁,片刻之後終於不耐,掏出令牌,扔給一名親兵說道:“你去,再去催一催高什,他磨磨蹭蹭的乾什麼呢?到底準備好了沒有?俺再給他一個時辰,到時候無論如何,俺都要撤了!”
親衛接過令牌,撥馬離去了。
阿兀奎望著那名親衛遠去的背影,長歎一聲:“這都他娘的是什麼事啊,天下哪有這麼打仗的?”
蒲輦合達同樣歎息:“聖旨已經說的很明白了,陛下已經自渦口渡過淮河,攻入了宋國兩淮腹地,嚴令咱們水軍立即出發,協助陛下渡大江。”
聽到這裡,阿兀奎依舊有些不敢置信:“不是說,此次陛下這裡隻是偏師嗎?主力應該都去了襄樊,如何還想渡江?”
蒲輦合達一攤手:“誰曉得呢?說不得是兩淮打得太順了!俺也問了問都統,他卻說一切戰事都要為國家政略讓步,讓咱們放下東平賊,立即全軍回營登船,支援陛下。俺還能有啥好說的?”
說著,其人複又恨恨指向了遙遙相望的東平大旗,惱怒說道:“這張榮這廝好不曉事,再等一日俺們就撤走了,何苦在今日與俺們為難?”
兩人氣急敗壞的原因也很簡單。
與曆史上幾十萬大軍在兩淮一擁而上不同,這次完顏亮親率的兵馬隻有四個萬戶正軍,算上徒單貞那一路沿著被黃河奪了河道的泗水行軍的三個萬戶,攻入兩淮的金軍一共隻有七萬人。
但人數少有人數少的優點,現在金軍的機動能力比真正曆史上好太多了。
曆史上金軍大隊於十月二日渡河,如今比曆史上還早上好幾日。
然而,即便金國的兵力變少了,宋國還如同曆史上一樣拉胯。
宋金國戰已經打響了,但總攬淮西戰事的宋將王權,此時竟然還在長江邊上的和州畏懼不敢前。
在這種情況下,淮上重鎮濠州鐘離與安豐軍壽春幾乎被金軍一鼓而下,由完顏亮親率的四萬兵馬沒有任何損耗,就在兩淮站穩了腳跟,並且將兵鋒直指淮西重鎮合肥。
不得不說,在這種優勢下,即便是再保守的金國大臣也有了許多遐想,甚至連完顏亮也被狠狠壯了一把膽子。
原來大金這麼強,宋國這麼弱啊!
我大金天下無敵啊!
感到高興的不隻是金國高層。
因為在曆史上金軍是以大軍渡兩淮,有足夠的兵馬來駐守後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完顏亮玩一把以德服人蓋世明君自然是可行的,也因此,完顏亮能定下‘殺掠者斬’的嚴苛軍法。
然而現在卻沒有那麼多兵馬來駐守後路,所以金軍自然而然的開始清掃可能的威脅。
否則若是前線打得正熱鬨,後路被宋國義軍掐了,那事情就大條了。
當然,清掃威脅隻是好聽的說法。
具體一點,就是開始征簽,將健壯的漢兒與投降的宋軍編製成簽軍,充作炮灰兵使用。
在此期間,劫掠屠戮的事情連續發生,待發現完顏亮不下令阻止之後,劫掠的規模迅速開始了擴大化。
金軍上下,人人賺的盆滿缽滿,軍心士氣一時間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