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軍的勝利注定是光輝萬丈,並且能在山東引發劇變的。
最起碼,大名府已經近在咫尺,若是耿京心狠一點,把大名府攻下來,那金國的樂子就大了。
河北不鬨個天翻地覆就見鬼了。
當然,這也是後話了。
最起碼在這幾日,東平府光複的消息還沒有傳遍四方,采石這邊依舊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與宋軍布置防守陣地的有條不紊不同,金軍大帳的討論則是趨於白熱化。
接下來怎麼打,如何打,都得從全局考慮。同時還得集思廣益,全軍認同。
軍國大事,不容兒戲。
“老臣這次是弄險而來的。而弄險不成,我水軍要危險了。”無論從哪裡過江,水軍都得是重中之重,所以首先發言的是蘇保衡。
他指著在輿圖上的長江水道說道,第一句話就將女真眾將的雄心壯誌摁進了萬古冰川。
“如何說?”完顏亮皺眉盯著輿圖,低聲說道。
“老夫在真州分兵,由徐文率武成軍在彼處纏住了李寶與張榮。武成軍雖然有數千人,徐文也是宿將,可我大金水軍畢竟初成,不可能是宋國水軍的對手。不知何時李寶就會擺脫束縛,前來夾擊。”
“蘇尚書且住,張榮?”完顏元宜皺眉說道:“難道是那個張敵萬?”
“正是此人!”蘇保衡點頭說道。
瞬間倒吸的涼氣差點使大帳中缺氧。
“如此說來,山東賊軍儘數南下了?”完顏亮敲了敲桌子,沉靜問道。
蘇保衡:“張榮、李寶,還有麵前的劉淮都已經露麵,至於名氣最大的魏勝與耿京,似乎依舊在山東作亂。”
“山東……嗬……山東……”完顏亮笑了出來:“山東的事情為什麼總是這麼麻煩?”
見還有人想要接口,完顏亮擺手說道:“不說這個了,隻不過采石無法拿下,結果就果如蘇卿所言,水軍危險了。”
所有人看著輿圖中的長江水道,全都明白了蘇保衡所說的弄險是什麼意思。
蘇保衡拋下兩個強敵在身後,逆江而上,親率水軍來此,隻是為了能讓大軍能一路捅穿長江防線。
這是一步險招,也是奇招怪招。
如果按照完顏亮等人的設想,隻要能渡江,接下來就可以依靠陸戰攻城拔寨,將宋軍水軍的陸上基地拔掉,從而解除掉水上的威脅。
當然,這隻是對金軍最差的情況,這種情況發生的前提是宋朝即使在被金國大軍渡過長江的情況下,也能頭腦清醒的進行全力反擊。
事實上呢?
長江防線不隻是南朝最後一道天險,更是心理防線。如果說打穿兩淮防線是將尖刀刺破了大肥豬的肚皮,讓它不顧一切的掙紮起來,那麼渡江就是把尖刀捅進了心臟,掙紮的再激烈,也是秋後的螞蚱蹦不長了。
完顏亮都懷疑,憑著趙構那貨色的膽量,當金軍攻占建康後,差不多就得慌不擇路逃竄了。
當然也不能一味的狂飆猛進,若是完好無損的劉錡所部從淮南東路拚了命來斷渡江部隊的後路,說不定大金皇帝連帶著東路大軍就會一起折在江南。
那就搞笑了。
所以這就成了矛盾,若是想要渡江,則必須要搶占橋頭堡,同時要清掃後路,夾擊打垮劉錡與李顯忠,最不濟也要將他們趕過長江。
可這一切都需要時間,阿裡刮必須在孤立無援的狀態下挺到主力部隊的到來。
可惜阿裡刮並沒有撐住。
蘇保衡火速分兵來援是一場軍事冒險,是服從大戰略的行為,不應該被任何人指責。可若是大軍無法渡江,金國水軍就相當被李寶與李道堵在了長江中間,中間還有建康水軍張廣那個廢物。
若是金軍水軍被消滅了,那想要渡過長江就更是癡人說夢!
李通等朝中相公也就罷了,參與軍議的三名行軍萬戶,完顏阿鄰、完顏元宜、韓棠表情一時陰晴不定。
隻有完顏亮與身側侍立的殿前司都點檢大懷忠麵色不變。
“徒單貞那邊如何了?”
即便是剛剛離開,知道徒單貞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就能啃下揚州,但完顏亮還是懷著萬一的心態詢問起來。
完顏元宜搖頭:“陛下,劉錡不是凡人,他既然決死,就不是徒單貞能輕易撼動的了。”
正如完顏元宜所說的那樣,老將劉錡,這個舊時代的殘黨已經決定死在瓜洲渡了。即使徒單貞的統帥能力再強,蒲察世傑再能打,一時半會兒也絕對啃不動這塊硬骨頭。
僵持住了。
完顏亮皺眉思索。
此時能隨駕攻入兩淮的七個萬戶都是金軍最精銳的力量,而能跟著完顏亮一起行動的,更是精銳中的精銳。
完顏阿鄰、完顏元宜、韓棠這三人都是宿將,也是可以依靠的心腹。
這三個萬戶,再加上數量高達三千人的合紮猛安,在陸戰上幾乎是無敵的存在。此時卻有力使不出,隻能被阻擋在大江以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