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女真人戚戚惶惶的走出了臨朐縣,騎上馬匹後猛力抽動鞭子,讓馬兒疾馳而去。
跑出五六裡後,五人方才放緩了腳步。
蒲速烈擦了擦眼淚,湊到一名年長之人身側:“家老,你聽明白最後那些話的意思了嗎?”
一直默默跟在其餘四人身後的老者點頭,歎了口氣說道:“知道。”
其餘四人將目光投來,同樣疑問。
老者沒有賣關子:“你們想一想,如果漢兒沒錯,咱們也沒錯,那錯的人是誰呢?隻能是陛下,隻能是大金官府了。”
“本來漢兒在山東安居樂業,咱們在遼東和和美美,兩無耽擱。官府非得將咱們遷到山東來,與山東漢兒糾纏。”說到這裡老者也有些不忿:“不是官府的錯,還能是誰的錯!”
蒲速烈聽得心底發顫,卻是猛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魏勝讓他們找出犯錯之人,並且處置犯錯之人,最後還得保證今後不會犯錯。
現在第一件事解決了,錯的就是金國官府。
且不說如何保證今後不犯錯,想要完成第二件事,處置犯錯之人,豈不是需要他們來清算金國官府?
女真人也要抗金?
然而這就是魏勝給的條件了,而且這些清算必須在五日之內完成,否則忠義大軍就會帶著山東漢兒,對這些猛安謀克戶與金國官府開始清算了。
蒲速烈語氣發抖的問道:“那……那孔大目……”
老者搖頭:“莫要管他了,沒有跟著府尹逃走算他倒黴,現在咱們是要為族人求生的。”
說罷,老者也不再廢話,一馬當先向北而去。
這裡畢竟是益都府腹地,人口稠密的膠萊平原,道路與橋梁設施相對完善,在不惜馬力的情況下,不過下午,五人就抵達了曾經的按出虎水三千戶……如今的朐水三千戶中。
沒辦法,此時金國依舊處於半部落半封建階段,而且與遼國將部落與封建分為北院南院不同,金國的部落體製與封建體製是雜處並行的,在這種情況下,什麼戶籍名冊也相對混亂,尤其是陸續南遷的女真部族,名字突出一個百花齊放隨心所欲。
之前按著山水地理來命名的部族,現在依舊按照山水地理來命名。
當然,這也就導致了沿著一條朐水安置的三個猛安,全都喚作朐水猛安,在都元帥府的文冊中,以上中下來區分。
蒲速烈所在的猛安,如果按照正式的說法來說,此時應該叫上朐水猛安。
此時的上朐水猛安中也是一副恐慌模樣。
原本的按出虎水三千戶有一部分被拆分安置在了益都府西側的淄州,其中不乏有一些是骨肉相連的親戚。
淄州南側就是天平軍的老家泰安州。
原本泰安州就是窮山惡水,這幾年被刮了許多次地皮,即便在去年耿京帶走了一大批流民,安置在了沂州,但剩下的百姓也快活不下去了。
在耿京的命令下,泰安州豪強雖然也分發糧食,賑濟百姓,但金國的搜刮是一視同仁的,地主家也沒餘糧,因此,在豪強們的鼓動下,耿京所署的知縣都頭之類官員親自上陣,帶著百姓到淄州乞食。
這種官員親自帶領饑民逃荒的行徑在兩晉南北朝就很常見了,用史書上的專業術語就是流民帥。
這些漢兒百姓有著複仇者與饑民的兩重屬性,進入淄州之後立即掀起一片腥風血雨,連帶著淄州百姓也蜂起反抗,僅僅十幾日,就將半個淄州的猛安謀克戶們清掃一空。
在時水畔的幾百戶隻有幾十人逃到了朐水,其中有幾人乾脆被屠殺嚇得半瘋,這可讓上朐水猛安所有人驚駭欲死了。
若非如此,蒲速烈也絕對不可能一點抵抗的意思都沒有,就要向忠義大軍投降。
哪怕是要做幾年苦力,哪怕都得改姓改名改服飾,哪怕以後都沒了以按出虎水三千戶為名的部族,也比現在身死族滅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