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艘側翻的車船。
一時間,三人皆是默然無聲,隻有砰砰的心跳聲與偶爾的馬嘶聲互相連接。
“這……這……這是船……”李繼虎結結巴巴的說了句廢話。
“怎麼……”曹大車也是瞠目結舌。
在這一瞬間,三人猛然明白了金軍為什麼要費儘心力,派遣那麼多的遊騎,設置如此多的哨卡來遮蔽這片區域;也明白了圓木的作用是什麼;更明白了近在眼前的危險。
陸地行舟,竟然是陸地行舟。
要知道,李道與王懷都是老江湖了,他們不是不知道有陸地行舟的法門,而是根本就沒往那邊想。
占據大江上遊的洞庭湖水軍在長江中幾乎是無敵的,所以能警戒的區域極大,上下數十裡範圍內頃刻可至。
金軍若想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最起碼得讓船在陸上行進近八十裡,才能從烏江縣到裕溪口。
實際路程隻會更長,一個小斜坡,一塊巨石,一條小溪會成為致命的障礙。
所有人萬萬沒想到的是,金軍在十一月十三烏江縣打敗之後,竟然片刻不停,催動百姓苦力簽軍伐木拆梁為輪,隻用不到二十天,就將不知多少的車船運向了大江上遊。
管崇彥不知道的是,金軍其實並不是從十一月十三日才開始準備的,是從十一月九日水軍一到就開始行動了。
可即便如此,即便中間有小河與溝渠可以連接,根據這年頭可憐的生產力與生產方式,僅為此事,淮西百姓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死無葬身之地了。
哪怕在路邊見到京觀首丘,管崇彥都不會覺得奇怪。
“走!”依舊是管崇彥最先反應了過來,立即咬牙說道:“去裕溪口,我要親眼看看,金賊到底運過來多少水輪船!”
三人複又準備沿著裕溪向東,然而因為東關在裕溪北岸,所以東關到裕溪口的通道也在北岸,沿途肯定是金軍聚集之地。管崇彥即便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不敢就這麼直愣愣的走過去。
三人脫光衣服浮馬渡河之後,草草擦拭水漬,穿上衣服後就直接頂著冬日的寒風一路向東,終於在兩刻之後,遙遙看到設置在裕溪中的龐大水軍營寨。
此處距離裕溪口還有數裡,營寨周圍都有高大木欄,在大江對岸根本無法探查,而就算有宋軍探騎抵達,並且躲過了密集的金軍遊騎,也會認為這是一座夾河而立的營寨。
誰也不會想到,這座龐大的營寨中,裕溪已經被人為拓寬,並且塞進去了許多金國水軍的水輪船。
管崇彥之所以能認出來,還是因為他可以越過木欄,看到升起了小半麵白帆。
“不對,金賊水軍打開船帆了!他們為什麼要打開船帆?!”管崇彥驚愕當場,並且迅速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金國水軍要發動進攻了!
他們現在就要發動進攻了!
三人來不及多想,在金軍遊騎已經發現他們並且已經有圍攏上來趨勢之前,迅速驅馬狂奔。
管崇彥等人運氣不錯,在一座荒廢的漁村中找到了一艘漁船,連馬都來不及帶回去,三人就直接登船搖櫓,一邊順流而下,一邊奮力向對岸駛去。
無論如何,他們都要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將這個要命的消息帶到對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