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名沙場宿將,完顏阿鄰並沒有端坐帳中,等待前線的成敗,而是親自帶著幾名親衛,在前線觀戰。
很快,完顏阿鄰就發現了情況有些不對。
雖然這些簽軍隻是發了根木矛,扛著個木盾,甚至有些人還赤手空拳的上戰場,完顏阿鄰也沒有指望過這六百簽軍就能將東關攻破,可沒有一個人抵達東關城牆之下,終究還是有些說不過去。
那將近一人高的木欄又不是什麼天塹,翻過去也不是很艱難,有數段甚至已經被推倒,出現了可以讓一人通過的空檔,但少數擠過去的強軍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這個時候,簽軍已經死傷近百人,終於支撐不住,發生了大潰退。
完顏阿鄰見到這一幕,對著李克難偏了偏頭。
李克難會意,帶著甲騎來回呼喝,先是將帶頭逃跑之人斬殺當場,隨後則是讓甲騎列成兩排,向前壓去,將剩餘的那些簽軍都趕了回去。
完顏阿鄰看著那些簽軍再次向著東關城牆發動了進攻,眉頭卻是越皺越緊,心中默默計算著越過木欄的人數。
在連續被驅趕,又被擊潰數次之後,剩餘的三百餘簽軍癱坐在了東關與金軍之間,不向東關進攻,同樣也拒絕回營之時,完顏阿鄰也終於搞明白了東關守軍的小伎倆。
東關守軍在東關城牆之前挖掘了寬闊的壕溝,其中很有可能從裕溪中引了水,形成了一個簡易的護城河。
最關鍵的就是那一人高的木欄,遮擋了所有人的視線,翻過木欄之人往往就會一腳踩空,掉入壕溝之中,任由城上的守軍用弓箭挨個點名。
對於完顏阿鄰來說,這種手段其實並不是很罕見,最近的一次是前幾年蒙兀人犯邊,完顏鄭家的弟弟完顏鶴壽就在臨潢府的泰州搞過,一舉陷殺了數百蒙兀騎兵。
然而即便搞清楚了東關守軍的手段,完顏阿鄰卻也沒想出什麼好辦法。
其實現在最便捷,也是最管用的攻城方法是水陸兩路一起攻城,因為東關靠近裕溪這麵的城牆十分低矮,楊春也沒有能力與時間再建立一座城牆,可以算得上一個突破口。
但完顏阿鄰又是順著裕溪向南望了望,心中惱怒。
完顏鄭家這廝當真是不頂用,都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將艦船開過來。
彆無他法之下,完顏阿鄰再次使用了金國的傳統藝能。
上簽軍!
很快,在天黑之前,第一波攻勢就已經被集結起來,近千扛著各式鋤頭與木鍁的簽軍民夫蜂擁著向那座木欄衝去,他們彆說盔甲,甚至連衣物都不是十分齊全,手中的工具也是五花八門。
他們頂著箭矢衝到木欄之前,就開始揮動鋤頭,挖掘木欄。
在月上中天之前,陸陸續續有三支簽軍上前,他們麵對城頭激射而來的箭矢損失慘重,到了最後幾乎成了一支混編的部隊。
不過拋灑如此多的性命之後,還是有了一些結果的,木欄被毀壞得七七八八,完顏阿鄰趁著夜色去看,其後果真是一條寬約兩丈,深約七尺的壕溝,隻不過沒有灌水。
壕溝中已經滿是屍首,但完顏阿鄰毫不在意,回營之後就下令收兵,給那些簽軍一頓乾的,隨後就讓各營從活下來的簽軍中遴選勇壯,收入正軍。
這倒不是完顏阿鄰發了善心,而是天色已晚,雖然周圍又是山又是水,但簽軍還是有一哄而散的趨勢,正軍也得多費心力來收攏兵馬。
夜戰實在是過於費力了。
到了第二日,也就是十二月十四日,天剛蒙蒙亮,完顏阿鄰就再次下令,簽軍每人一個竹筐,負土填壕。
這自然又是對簽軍的一場血肉磨盤,而簽軍也知道自己的前途堪憂,發動了一場小規模的起事,卻又在女真正軍的鎮壓下平息,數十顆人頭被吊在了竹竿上,立在簽軍身後,來恐嚇這些苦命人上前搏命。
效果也十分明顯,在經曆一個白天的負土填壕之後,東關城下的這條壕溝終於被填出了幾條康莊大道,足以讓雲梯等攻城器械通過了。
到了十五日清晨,終於有兩個好消息傳到了完顏阿鄰耳中。其一是完顏鄭家終於挖通了裕溪的水道,其二則是完顏亮同樣在威勝軍與合紮猛安的護衛下,來到了東關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