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鐵槍與金軍首領在指揮部下列陣的時候,也沒有忘記向各自大本營示警,而無論是巢縣城頭還是金軍大營的回應都十分直接,大量的火盆與火把被點燃起來,一南一北將中間區域照得影影幢幢。
李鐵槍與金軍將領幾乎是同時完成了整軍,事到如今,倒也沒什麼好說的,雙方列陣整齊,對攻在一起。
不到一刻,戰事就變成了大爛仗。
這年頭光天化日之下的遭遇戰都有可能打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戰,更彆說夜間了。
前鋒交手不到數合,有的軍卒打退敵人後殺入陣中,有的軍卒被打得連連後退,戰線幾乎立即就成了犬牙交錯狀。
無論靖難軍還是金軍,戰鬥意誌都十分堅定,一叢一叢的依靠好友鄉人結成陣勢,見到不是熟臉之人就劈頭蓋臉的攻過去,倒也沒有哪一方立即潰敗。
雖然是甲士,可在這種避無可避的爛仗中,傷亡產生的速度依舊令人咋舌。四麵八方全是敵人,甚至許多時候連敵我都很難區分的情況下,自相殘殺都時有發生。
若這種爛仗一直打下去,究竟會出什麼結局真的不好說。
明明占據了上風,卻由於稀奇古怪的原因而演變成大潰退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畢竟現在太亂了,就算靖難軍先將金軍殺光,沒準都會先自相殘殺一會兒才能停下。
然而無論是靖難大軍,還是金軍大營都不會對自家部隊的危局視而不見。
巢縣縣城與金軍營壘幾乎同時轟然洞開,各有數百軍士高舉火把從其中湧出,向巢縣與金軍營壘之間的殺戮戰場趕來。
雙方出動的都是甲士,這種環境騎兵出來就是自討苦吃,僅僅地形所造成的非戰鬥減員都會讓宋金主帥哭成孟薑女。
然而剛剛出城雷奔卻有些猶豫,阻止了麾下選鋒軍的繼續前進。
這並不是因為他畏戰,而是因為他擔心在今夜就將一場突襲打成大決戰。
如此混亂的戰場,就算雷奔將部隊全都投進去,也隻能加劇混亂而已。
他連李鐵槍在哪裡都找不到,如何能將其救回來?
而金軍想來也有這種顧慮,也隻是列陣在戰團以北,與城門前的選鋒軍遙遙相望。
若是選鋒軍與金軍的增員部隊攪到一起,那讓靖難大軍其餘兵馬繼續增援還是作壁上觀?
如果不增援,萬一大潰敗,近千甲士的喪失還在其次,全軍士氣還要不要了?
如果增援,那金軍肯定也會增援,他們也承受不起士氣全無的代價。最終結果就是,大家一起用添油戰術,在夜間打成一場大決戰。
彆看靖難大軍夜襲玩得爐火純青,可若是有人建議數萬人在夜間打一場決戰,劉淮肯定認為這人腦袋被驢踢了。
彆的不說,僅僅踩踏與誤傷所產生的傷亡足以讓任何一個指揮官哭成傾盆大雨。
劉淮站在城頭上,先是看了看龜山方向,隨後就對辛棄疾說道:“五郎,今夜不能再戰了,你親自安排兵馬再出城接應,把李鐵槍拉回來。”
辛棄疾點頭,剛要下城,卻回頭說道:“大郎,金賊此舉,很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的感覺劉淮其實也有,然而卻與辛棄疾一樣,說不出究竟是哪裡不對勁。
這種不對勁就如同畫布中一條不明顯的色差,又如同龐大交響樂中的一絲不和諧旋律,即便藝術家們無法在第一時間找到不對勁的來源,卻也能明顯感受得到有些許詭異。
劉淮知道辛棄疾所言何意,卻還是搖頭:“來不及說這些了,龜山那邊要出事,咱們這裡不能莫名打成決戰的。”
辛棄疾拱手離去後,劉淮對身側的親衛說道:“一起大喊,城門列陣!”
“城門列陣!”
在選鋒軍與城頭守軍大聲呼喊中,辛棄疾率領本部五百士卒馳馬而出,他與雷奔一樣,並沒有下令參戰,而是讓輔兵扛出柴薪來,堆成堆之後點燃,將四周儘量照得明亮。
隨後則是派遣小股精銳兵馬,到混戰的戰團之中收攏兵馬。
金軍似乎也同樣的想法,出營了近千士卒也沒有向前,而是吹起了號角,點燃了篝火來收攏兵馬。
在混戰多半個時辰之後,戰場中心的數百士卒都是精疲力竭,緩緩停止了進攻。
雙方趁機各自收兵,很快,戰場上除了點點篝火,就徹底平靜下來,隻剩下遠方的龜山依舊燈火通明,殺聲震天。
劉淮撫摸著女牆,眉頭深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