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在經過了一場又一場大小朝會的爭論之後,宋國朝廷之中終於要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了。
駁回金國使節梁球的一切請求,包括兩國議和、將完顏亮放回金國以及重新劃定宋金邊界等等要求一律不同意。
梁球哪來的回哪去!
這倒不是趙構真的複陽雄起了。
主要還是兩方麵的原因。
其一是紹興議和的泡沫到此時已經徹底被戳破,付出巨大財富,人力物力,甚至連嶽飛都殺了所達成的和議,如果能如同宋遼檀淵之盟那般,維係百年和平也就罷了。
這他媽剛剛二十年,金國就又打過來了。
如果再議和,是不是又隻是十幾二十年的停戰?
一遍一遍沒完沒了了是吧?
基於這種想法,無論民間、士林還是朝野之中,主戰派勢力迅速擴大,尤其在巢縣之戰後占據了主流。
其二是吳璘那邊同樣取得了許多進展。
雖然不至於如淮西這邊破軍殺將,卻也是攻入了金國境內,將徒單合喜與張中彥二人壓著打。
而吳拱在丟了樊城之後,收縮兵力,死保襄陽,終於頂住了仆散忠義的攻勢。
待到巢縣大勝,完顏亮被擒的消息傳到仆散忠義的中路軍那裡時,他與劉萼也麻了爪子,一時間也不敢再有大的軍事動作。
如果再算上山東的耿京與魏勝,那麼現在宋國的形勢不僅僅是小好,而是大好。
如果操作得當不出意外的話,一口氣收複黃河以南的故地不成問題。
當然,以宋國的政治環境,不出意外,那是不可能的。
首先是兵部侍郎陳俊卿上疏,自請赴淮東清理屯田,安撫流民。
這是應有之義,朝中原本也該有一名大員到地方做這些事的了,更何況馬上就要春耕,哪裡能耽擱?
然後陳俊卿之後兩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
第一個是聽聞淮東還有不少金軍的散兵遊勇,十分危險。
第二個則是聽聞東平軍戰力強悍,總管張白魚更是忠義之後,而且東平軍也是山東義軍,與兩淮牽扯較少,正好可以保護他清理屯田。
這下子就連趙構也有些懵了,瞬間不知道陳俊卿的路數。
總不成這廝是要掌控兵權,過一把司馬懿的癮吧?
而且那些地主士大夫原本已經大肆收購土地,同樣不想讓東平軍摻和一腳。
雪片般的彈劾奏疏瞬間就將建康行宮堆滿了。
宮中府中俱是猶豫,然而淮東招撫使張子蓋,以及靖難大軍都統劉淮的幾封互相攻擊的奏疏則是更加引起了官家與宰執的混亂。
張子蓋說東平軍要造反,竟然不聽他這個淮東招撫使的軍令,還要殺他派往東平軍穩定局勢的大將。
劉淮說你放屁,東平軍是國家的軍隊,你現在私自吞並想要乾什麼?是不是要學司馬懿養死士?而且你的部下怎麼死的自己不知道嗎?分明是被金賊的散兵遊勇殺的,如何會怪到張白魚的腦袋上來?若不是張白魚率軍出寨交戰,你那些部下一個都回不去!
兩邊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
當然,無論是趙構,還是陳康伯,都不會缺少消息的渠道,很快,他們的門生故吏與密探軍使就確定了一個很重要的消息。
真的有金軍騎兵。
而且那一日有許多人從東平軍大營中被赤條條的趕了出來,當時的確是有金軍騎兵襲擊這些光腚漢,也的確是有百餘東平軍甲騎從營寨中殺出,將金軍打跑。
這下子趙構與陳康伯都不淡定了。
淮西不是大勝了嗎?
為什麼淮東還有金軍存在?
虞允文在場適時解釋,因為當時淮東徒單貞那三萬兵馬沒有被打疼,所以會留下幾支兵馬實屬正常。
就在官家與宰相意見逐漸統一,要申斥張子蓋,任用陳俊卿的政策之時,張浚又蹦了出來橫插一腳。
這廝的手段與虞允文截然相反。
虞允文是想要迅速施政,平息兩淮混亂,賑濟百姓之後,重新理清兩淮的耕地與稅賦,迅速將兩淮打造成前進基地。
照他的設想,最遲到後年,兩淮所囤積的糧草就能發動一場北伐戰爭了。
然而張浚的意思恰恰相反。
兩淮本來就是優秀的兵源地,現在兩淮遭受了兵災,不如趁機招募兵馬,這樣做既可以編練新軍,又可以將可能產生的動亂消弭於無形。
可謂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