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嬸充滿自信。
冉青也並不懷疑這一點。
至少昨晚在烏江鬼界的時候,麵對李紅葉這個恐怖惡鬼,一開始說彆指望她的六嬸、在危急時刻是真的出手救下了冉青。
六嬸這人雖然脾氣怪,但不是壞人。
冉青隻是對她說的那些話感到不安。
“……下去?六嬸,我要下去什麼地方?”冉青又想到了昨晚的烏江鬼界,還有裡麵那個恐怖的李紅葉。
六嬸瞥了他一眼,道:“你昨晚去的是烏江鬼界的最深處,那是牂牁地區最危險的地方。”
“但在烏江鬼界外麵,還有一圈很大的地界,那裡才是惡鬼邪魂們待的地方。”
“我最初以為你爸的魂待在外麵,沒想到你家招惹的這個惡鬼如此恐怖、竟能進入烏寨埡口,才讓你沒頭沒腦的撞了進去。但今晚不會再出問題了。”
“烏江鬼界外麵,沒什麼危險。”
六嬸講述的過程中,冉青已經揮舞鋤頭、在地上刨出一個淺淺的小坑。從小在農村長大,奶奶去世前,寒暑假冉青都會去地裡幫忙,對農活並不陌生。
見冉青如此麻利的乾活動作,六嬸罕見的點頭表揚。
“不錯,倒是個會乾活的娃子,比我家那個大小姐好多了。”
六嬸突兀的提起了她女兒,但說完後,她又馬上閉上了嘴,眼神變得複雜、甚至有些悲傷。
看起來,六嬸和女兒的關係……有些裂痕?
冉青懂事的埋頭不語,像什麼都沒聽到一般,隻知道埋頭刨地。
很快,他挖好了一個夠躺一個人的坑。
這裡土質疏鬆,挖坑並不費勁,但冉青還是累得滿身汗。他脫下校服外套,露出了洗得發白的短袖,然後擦了擦汗,看向六嬸。
“六嬸,挖好了。”
坐在土坎上抽煙的六嬸這才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你躺下去吧。”
隨後六嬸從斜挎的小布包裡摸出一個磁帶機,塞好電池後,放入磁帶。
陰冷陣陣的山腰處,立刻響起了一陣鄉下靈堂才會有的、金鐃鑼鼓敲擊聲。
砰砰鐺鐺的刺耳聲音中,夾雜著葬禮上唱孝歌的怪異腔調在山中飄蕩,原本冷清清的半山腰、頃刻間好似進入了農村白事的靈堂,拖長了調子的怪異喪歌聲猛然傳開。
“風……喲咦呀呀喲……風……”
“天上呐降下呐一陣風……”
剛在小土坑裡躺下的冉青,聽到這熟悉腔調後渾身一個一激靈、猛地坐了起來。
——這不是寨子裡死人了、請陰陽先生來做法事才能聽到的嗎?
一下子哪來這麼多人?
他錯愕的看著土坎上的六嬸,發現這聲音是磁帶機裡發出來的。
六嬸瞪了他一眼,罵道:“躺回去!爬起來看毛?都說要讓你假死一次了,不把死人時的動靜整出來,怎麼把那些遊魂野鬼騙過來?”
被罵了一通,冉青乖乖的又躺了回去,聽著不遠處磁帶機裡拖長了調子的怪異喪歌聲,感受著身下冰冷的土地,嗅著空氣中強烈的泥腥味。
這一刻,竟真的有些躺在墳墓裡的陰森感。
突然,六嬸的身影出現在泥坑旁。
她沉默不語的甩出一張白布,把冉青的頭臉全身都給蓋住。
眼睛被遮住後,冉青的眼前隻有一片漆黑。
這時,他突然感覺有冰冰涼涼的腥臭液體倒在了自己身邊的泥土中,那腥臭的液體順著泥土流淌到冉青的身下,很快把冉青的背給弄濕。
冰涼涼的濕冷觸感,令冉青極不舒服。
六嬸的聲音,在頭頂的黑暗中響起。
“彆亂動,這是我花錢買來的山羊血,今天現殺的本地黑山羊,腥得很,正好蓋住你身上的人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