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堂屋裡,充斥著嗆鼻的火煙氣。
這間屋子裡明明沒有任何香燭燃燒,卻永遠炎熱、沉悶,像是房間裡擺著一個時刻燃燒的香爐。
冉青按照六嬸的吩咐,把紙人紙馬搬進堂屋,才發現堂屋裡多了兩口棺材。
刷黑的兩口棺材,各被長凳托著、懸空於地麵。
陰暗的光線下,這兩口棺材莫名滲人。
冉青下意識的停在了門口、不敢進去。
他的鼻腔、嗅到了若有若無的怪味。
這種氣味,是泥土的腥味、混合著屍體**的臭味,從兩口棺材裡飄了出來。
冉青的臉色,微微一變。
奶奶下葬的那天,填土前的最後一刻,寨子裡的老人們打開了那口停了三天的棺材、讓冉青看奶奶最後一眼。那時的冉青站在棺材旁,鼻腔嗅到的、便是這種氣味。
六嬸陰惻惻的身影,從他身後出現。
“怎麼?聞到味兒了?”
滿臉疲憊、死魚眼中滿是血絲的六嬸瞥了冉青一眼,冷淡的道“你們冉家人,對這味兒果然很敏感啊……”
冉青死死的盯著這兩口棺材,道“六嬸,這棺材……”
“嗯,對,從地裡挖出來的,埋過人了,”六嬸毫不遮掩的點頭,道“先把東西搬進來。”
六嬸走到其中一口棺材旁,把剛縫好的那件黑壽衣放在棺材上“這口是我的。”
六嬸指了指旁邊放了白壽衣的棺材“這口是你的。”
六嬸冷淡的分配著兩人的棺材,道“今晚我們得一起去下麵,沒人在上麵守著,所以要換個法子過鬼門。”
“先把紙人紙馬擺好……”
六嬸冷淡的吩咐著冉青做事,安排他將紙人紙馬圍著棺材擺放,又將四個花花綠綠、垂落了許多飄帶的魂幡分彆放在了房間的四個角。
而那一排排的元寶蠟燭,整齊的排列在天地君親師的牌位下麵。
接著,六嬸站在那口隻剩一半香灰的大缸前,恭敬的對著這口缸拜了拜。
總是刻薄譏諷著一切的六嬸,第一次在臉上有了恭敬與虔誠。
冉青有些驚訝,沒想到六嬸也有敬重的事物。
隻見六嬸拜完後走到大缸前,直接將手插進了那滿滿當當的香灰裡,似乎是在厚實的香灰裡掏挖著什麼。
費勁的扒拉了好一會兒,六嬸才拖著滿是香灰的手臂站直身體,手中抓著一塊同樣沾滿香灰的木牌。
這個木牌像是電視裡的那種先祖靈位,但式樣要古樸簡單許多,刻著一些奇怪的線條,像是文字,但冉青看不懂。
六嬸神情複雜的看著手中的木牌,怔立了許久。
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與沉思,神情有些留戀、惆悵、感傷……
半響,六嬸才神情複雜的笑了笑,道“一眨眼,都快二十年了。”
“當年從糟老婆子手裡把這破牌子接過來的時候,還嘲笑她沒本事。沒想到二十年過去,我混得也不比她好多少……”
六嬸喃喃的自語著,陷入了某種惆悵的追憶。
冉青站在一旁,沒有打擾六嬸。
但六嬸也沒有在回憶中停留太久,她直接把木牌遞了過來,道“拿著,這是我這一支走陰人的牌位。”
“上麵刻著的是鬼文,雖然我也看不懂,但我師父說是【曆代先師之靈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