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翼就這麼毫無尊嚴的被她扔在地上,她理了理袖子,目光落在這堆血上,本著眼不見心為淨的心思彆開臉,實在是沒有力氣再去交代什麼多餘的東西,現在她是更加的疲憊了,上下眼皮直打架,就算周圍環境再怎麼陌生都要睡了,躺在床上時候那股被生生壓下來的困倦紛紛湧上來,席卷著她,終於帶著她進入了夢鄉。
爺爺走了,自己又莫名其妙來到這個鬼地方,有些掛念,這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裡,她還小,三年級,老家堡是她和老爺子的戰場,竟覺得那樣的日子挺美好。
希望小學是南安城中無數大大小小學校中的一所,位於緣展路,在西二環。
一聲“下課”像滾入熱水中的油,炸起一片喧囂。
問作業的,收書包的,大喊大叫的......
殺千刀的英語老師,整整拖堂了十五分鐘,林依把桌上的東西掃入書包內,甩在肩上就衝出教室。
從緣展路開車到老家堡隻用二十分鐘,走路要一個半小時,跑步四十到五十分鐘左右,還是跑得快的那種。
三點半放學,四點二十她必須跑到家,現在已經四十五了。
遲到要罰。
一路跑出繁華街道,跑過廢棄鋼廠,跑進綠水青山。
鋼廠是她最害怕的一段路,總感覺陰森森的危樓後會有什麼東西竄出來,因此跑得飛快。
風——
她的直覺一向很準......
身體前傾,一腳立地,一腳後旋踢,踢中那人悶哼一聲,頭頂的光線更暗了些,她卷起身子抱頭在地上滾一圈,站穩後一巴掌扇過去,然後撒腿,繼續狂奔。
那人反應過來時,她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牆角。
到了家,衛衣被汗水淋濕,校服外套灰撲撲的,此時剛入春,有些倒春寒,風從領口灌進去,冷熱相衝,最易生病。
老爺子躺在竹椅中,竹椅旁的圓桌上小火烹爐茶,水汽氤氳,左邊的香爐插了三炷香,早已燃儘。
他享受夕陽餘暉,不疾不徐,緩緩說:“慢了一刻鐘。”
他的“一刻鐘”是古時說法,現在就是十五分鐘。
夢裡的她一言不發,雙眼黑白分明,就這麼和竹椅上的人對持著。
老爺子半眯著眼睛,似乎在笑:“長成這樣就彆瞪了,沒氣勢。”
林依強著,低著頭,腳尖的小石子被踢得滾來滾去,還是不開口。
老爺子就更不急了,躺在竹椅上,一搖一搖的。
半響,她才蹦出三個字:“為什麼?”
為什麼彆人家的孩子車接車送,而她要跑步回家?
為什麼他們六點起床,她要提前一個小時?
為什麼他們做完作業就可以拿起手機打遊戲,她要練習武功?
為什麼好好的假期時間,她要學習六藝,琴棋書畫,插花焚香?
她生於鐘鳴鼎食之家,卻過得比同齡人都苦。
殘陽落於山野,暮色籠罩,留下兩道黑色的剪影。
老人的眼角處泛著光。
他低低的笑了兩聲,“因為——”他的尾音拖得很長,似乎就要說些什麼了。
“因為你是我林肅的孫女。”
廢話,說了白說。
腳尖的石子直射出去,重重打在竹椅上,竹片紛飛,石頭化粉,玉石俱焚。
她轉身把書包扔進書房,去後院練功。
七點的時候,保姆敲開書房的門送晚飯,那時她在練字,碎碎叨叨的聲音和遠方搬家的炮仗聲混在一處,竟是難得的熱鬨。
“來了個新鄰居,林教授過去吃酒了,夫妻倆人很和善,有個兒子,和你差不多大,過去打個招呼吧,說不定還能多個朋友......”在保姆心裡,林依就是自家孩子,有時候看著她怪心疼的,要是,身邊熱鬨一些就好了,也能多笑一笑。
林依接過晚飯,對保姆說了謝謝,提筆寫字,對新鄰居沒有半分興趣。
保姆會錯了意,又安慰道:“彆記恨你爺爺啊,他其實很關心你的,今晚差點就報警了,挺急的......”
毛筆頓了頓,竹椅在風中前後搖蕩,和“急”扯不上半分關係,說什麼夢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