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是怎麼毒害安南使節的!”
“……”
“說!東坡書院裡,可有學子是你的同夥?”
“……”
“好啊!還敢嘴硬?來人!大刑伺候!”
“……”
府衙刑房,顧山介看著跪倒在地,低垂著頭的女子,聲音高昂,發出一連串的質問。
相比起知府的興奮,推官邵靖反倒臉色難看。
多了一位嫌疑人本是好事,能夠令案情出現突破,但令他顧慮的是,這個女子是海氏族人擒來的。
據報,此女在書院外窺視,並打探使團消息,極可能是安南叛臣莫登庸派來的刺客,懇請衙門詳加審訊。
邵靖不得不懷疑,此舉到底是不是為了保海玥出去,推了一個替罪羔羊出來?
若真是找人頂罪,那之前的維護當真是白瞎了眼。
以為海玥是誌誠君子,弄了半天是拖延時間……
對於瓊山海氏,他也不會客氣!
正想到這裡,一名書吏走入,拱手道:“顧府尊,邵推官,外麵有東坡書院學子海瑞,言賊人的抓捕與他有關,有事稟告……”
“哦?”
顧山介迫不及待破案,解決這樁麻煩事,馬上道:“他有何線索?快快說來!”
書吏頓了頓,低聲道:“他說此女雖在院外窺探,又是安南人士,卻不能就此斷定她就是凶手,按照大明律……呃,更不該妄動重刑……”
顧山介愣住:“大明律?”
師爺季華此時也走了進來,相較於不學無術的胥吏,他顯然更有文化,將海瑞的話複述一遍,隻字不差:“我大明有律法,‘凡內外問刑官,惟死罪並竊盜重犯,始用拷訊,餘止鞭撲常刑’,海瑞之意,是此女罪責未定,不能妄動大刑……”
堂內一靜。
《大明律》還有這條?
地方衙門,哪有不用三木審問的?
或者說,不上重刑,怎知對方犯的是不是重罪?
邵靖卻是眼睛一亮,搶先道:“此案乾係重大,自不會行刑逼供,屈打成招!”
顧山介一滯,頭微微湊了過來,低聲道:“這海瑞……與海玥是何關係?”
“兄弟。”
“呃……親的?”
“親的。”
“那……兄弟鬩牆?”
“感情甚好。”
顧山介反複確認,到了這裡,目露怪異,實在忍不住了:“既如此……他為何阻撓衙門拷訊?難道不知,定了這賊女的罪名,海玥就能洗清嫌疑,出去了麼?”
邵靖臉色好看了起來:“下官以為,這才是心懷坦蕩之輩,海瑞正因為堅信其兄是冤枉的,才更不能讓其他無辜者充作凶犯!”
‘迂腐!’
顧山介心裡暗罵,又盯了眼一直耷拉著腦袋,始終不發一言的女囚,煩躁地揮了揮手:“將這女囚帶下去!看好嘍!”
雖然他連《大明律》的第一篇都背不出來,但身為一州知府,在大庭廣眾之下,是絕不能違背太祖頒布的律法的。
而這女子又不似一般小民,入了衙門就驚惶失措,哭天搶地,不用大刑,還真的難以撬開對方的嘴,他隻能悻悻罷手。
邵靖也在考慮怎麼審問對方,他懷疑這個女子不一定是真凶,但也看出對方不是普通女子,如果真是來自安南,或許對破案大有幫助。
然而不待他想到突破口,林小六入內稟告:“海十三郎求見。”
邵靖眉頭一揚,顧山介也有了興趣:“讓他進來!”
海玥入內,作揖行禮:“學生見過顧府尊,見過邵推官。”
理論上,大明的讀書人中,唯有取得了秀才功名,才有見官不拜、不受刑、遇公事稟見當地知縣的特權,但實際上,一般來說成為了童生,對待官員就可以作揖了。
海玥現在連童生都不是,正常的草民見到官,膝蓋早就彎了下去,何況是知府這種一地的主官,再是海南之地,也終究是正四品。
但他若能遇見嘉靖,都想找機會正眼瞅瞅那老道士……哦,現在還是年輕小道士的模樣,對待這位不久前還被自己練武嚇走的地方知府,自是不亢不卑。
‘咦?’
顧山介此前遠遠見到此子舞刀弄槍,威風赫赫,沒有仔細觀察,此時近身見了,才發現此子五官俊朗,氣宇軒昂,倒是少了些惡感:‘好相貌啊!生在這蠻荒之地,可惜了!’
邵靖則關注案件,直接問道:“海十三郎,你可知剛剛又有嫌疑人被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