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話音落下,女子的身軀頓時一震,神色動容。
海玥說話之際,就一直在觀察對方的反應。
此時儘收眼底。
沒有震驚。
有的似是欣喜與恐懼?
果然!
這女子心裡藏著很多秘密!
海玥停止踱步,看著對方,正色道:“芳蓮姑娘,你覺得有沒有這種可能?”
女子抿了抿嘴:“公子何以覺得,死者不是安南王子呢?”
海玥道:“我之前沒有這麼想過,所謂一葉障目,不見泰山,但現在回過頭來,整理細節,發現了不少疑點。”
“《新刊出像西遊釋厄傳》出版不足兩年,就算這部書輾轉傳入安南,也隻可能是這一年左右,而這段時間,恰恰是安南處於叛臣弑主,戰亂不休的年代。”
“身為一國王子,不顧國內戰亂,隻愛演義之作,這樣的人當然存在,但他顯然不適合成為一國正使,更沒有冒著叛臣莫氏阻撓,跨海而來我大明的勇氣與擔當。”
“事實上,初次見到黎維寧時,我和他談到安南境內發生的內亂,他表現得就完全感覺不到悲傷與擔憂,講述起安南內亂,好似是一位局外人!”
“我當時以為,安南的貴人與百姓脫節,完全感受不到民間疾苦,現在再看,是不是身份就有存疑之處?”
“還有,黎維寧遇害的當晚,暢飲當地的山嵐酒。”
“此酒本是黎族特產,後來我瓊海的漢人也學會釀造,逐漸成為當地一絕,外來者到瓊山酒樓,往往都要點一壺最正宗的山嵐,細細品嘗,卻又不敢多喝,因為很容易就醉了。”
“我的酒量……唔,也是不錯的!但完全無法與黎維寧相比,他縱情豪飲,放浪形骸,能把大夥兒全部喝到桌子底下去……”
“這固然可以用天賦異稟來解釋,但如果此前就喝過山嵐酒,早就有所適應,那就更合理了!”
聽到這裡,女子的雙眸也亮了起來:“那依公子之見,使節團為何要這麼做呢?”
“為了一勞永逸地解決刺客的追殺!”
海玥道:“安南內亂,使節團跨海而來,希望求得我大明援助,最擔心的莫過於國內的叛黨了!莫登庸連安南王都逼死了,豈會放過使節團?在這種情況下,進行身份的互換,王子隱於幕後,讓一位替身居於台前,自是有莫大的好處!”
女子眉頭微蹙,發出質疑:“既是這般,替身是誰殺害的呢?遇害後,真正的王子為何不站出來?護衛統領為何要汙蔑公子你是凶手呢?”
“所以才是一勞永逸地解決追殺!”
海玥沉聲道:“我現在懷疑,使團護衛是故意讓刺客得手,誤中副車,然後順理成章地宣布替身的死亡,由此向叛臣莫登庸,傳達出兩個消息——”
“第一,安南王子黎維寧已經死了!”
“第二,使節團剩下的人,認定凶手是大明的學子,雙方爆發了激烈的矛盾。”
“叛臣一方自以為成功地阻止了這場出使,自然不會再派出刺客,清理使節團剩下的人,反倒樂於見得他們與大明交惡。”
“卻不知真正的王子接下來將安全上路,直抵京師,到時再自曝身份,替身之死,恰恰證明了叛黨的窮凶極惡,不敬天朝!”
“他們算計得很好,卻根本不會顧及替身的性命,更不會理會你我兩個無辜之人,成為了犧牲品!”
“我想為那個枉死的替身討一個公道,更想要自救!”
話音回蕩在牢房之中,海玥雙目熠熠地看了過去。
女子神情依舊複雜,臉上並無激動,反倒苦澀地道:“公子所言,小女子是相信的,隻是這般辯駁,在衙門眼中不過是困獸之鬥,那些官人豈會采信?”
海玥沉聲道:“天無絕人之路!姑娘莫要喪氣,仔細想一想,是否還有彆的線索?”
女子默然,半晌後歎了口氣:“沒用的!口說無憑,小女子無論講什麼,衙門都不會信的……”
海玥再勸了幾句,對方隻是搖頭,也有些無奈了。
剛剛的分析,他在入獄前就已想到。
之所以還要進來,接觸這個女囚,就因為上述的疑點,哪怕確實存在,但安南使團完全可以矢口否認,推得一乾二淨。
必須得有實際的突破點,才能向府衙證明,他的這番推測是正確的。
不然的話,倒像是為了脫罪的胡編亂造。
這個女子應該也早早知曉,死去的王子是假的,才會說出“安南王子沒有遇害”之言。
海玥為此營造出同仇敵愾的關係,可惜對方似乎還有顧慮,終究不肯將秘密和盤托出。
兩人相對無言。
天色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