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八道!胡說八道!”
白天在府衙之中,雙方對峙,無論海玥怎麼說,阮正勇都保持著一定的儀態,最後似是惱羞成怒,自稱大越王子,觸怒了府衙上下後,甩手離去。
可此時此刻,海玥隻一句話,阮正勇的表情就徹底猙獰起來,嘶聲道:“我們有符節、國書、信物,你敢將我們汙蔑為追殺的刺客?”
“若是連這些都沒有,你們也不敢假冒。”
海玥平靜地道:“但這些恰恰證明不了使節團獨一無二的身份,它們是可以被搶奪的。”
阮正勇怒斥:“屁話!那依你之言,隻要搶奪了符節國書,就能假冒使節團了?”
海玥微微搖頭:“正常情況下,確實不行。”
“使節團的成員、護衛、車架、貢祀、規製,都有著嚴格的要求,還要考慮到沿路通行的關卡、邊境交接的官員,絕不是搶奪了出使信物,就能取而代之的。”
“但這一次卻很特殊,你們是跨海而來。”
“人員簡單,貢祀寥寥,車架不過三乘。”
“安南王子為正使,副使哪去了?陪同的官員呢?怎麼剩下的全是護衛?”
“偏偏大夥兒還不懷疑,安南內亂,黎氏求援,使節團簡陋,亦是不得已而為之!”
說到這裡,海玥都有些感慨:“恰恰是因為使節團本不該被偽裝,所有人都忽略了這點可能性,而我瓊州當地的官員對你們極為陌生,哪怕生出些許疑慮,難不成跨海去安南求證?隔海相望,兩地互不接壤,這才給了你們膽大包天的假冒機會啊!”
清朗的聲音在牢房內回蕩。
躲在角落裡的女子眼中滿是淚光,激動得捂住嘴,阮正勇臉頰上的青筋暴起,準備發難。
他沒有忘記這裡是什麼地方!
豈能耐心聽對方分析?
可麵前這個阻擋在門口的少年郎,看似隨意站立,侃侃而談,守勢卻無懈可擊,隱隱生出一股可怕的威脅,居然令他不敢妄動。
阮正勇的右手按在刀柄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沉聲道:“無憑無據,空口白話!”
“你出現在這裡,就是證據啊!”
海玥笑道:“何況還有貢祀沉香!”
“登上海南之前,黎氏使節團和莫氏殺手團遭遇,雙方廝殺衝突,你們固然占據了上風,成功搶奪了使團信物,但交戰必有損傷,貢祀難道還能完好無缺?”
“所以最初府衙的沉香失竊案,不單單是你們為了離開府衙,其實是為了掩蓋你們這個使節團最大的破綻,那些貢祀是空的,完全是虛有其表!”
“當然,你們其實可以有諸多借口,比如乘船跨海時,遇了海浪,攜帶的貢祀損毀了大部分,但你們做賊心虛,有意掩蓋之前的經曆,提都不想提及途中發生的事情,便用栽贓衙役的手段,說沉香被盜了……”
“而沉香被竊,還有一個目的。”
阮正勇有意尋找漏洞,打擊對方的氣勢,冷冷地道:“什麼目的?”
海玥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語氣不緊不慢:“搜捕漏網之魚!”
“你們追上了使節團,卻沒有將人全部殺死,恐怕漏了最關鍵的一位,真正的安南王子黎維寧吧?”
“所以你們來到瓊州後,打著沉香失竊,要在當地補全貢品的幌子,派出人手,將瓊山中與安南有關的鋪子都搜尋了一遍,這就是在尋找黎維寧。”
“當然最狡猾的一步,還是在當地尋了一個王子的替身。”
阮正勇五指陡然握緊:“哦?”
海玥道:“我弟弟海瑞不久前問了我一個問題,使節團為王子安排替身,為什麼要找我們海南當地人?”
“答案是,你們假冒使節團是臨時起意,隻能在當地選人。”
“並且在選擇替身的時候,你就想好了,要殺死這個替身。”
“畢竟破綻太多。”
“替身對安南內亂的現狀毫無感情,表現出來的林林總總,根本不像一位高高在上的王子貴人,還有那群連我大明話都不會說的粗魯手下,也完全不合格。”
“在安南,漢話是官方文字,文書、公告、應試都是用漢字,宮廷內說話交流也是漢字,使節團的護衛是不可能聽不懂大明話的,唯有你們這些刺客殺手,才隻會說民間的土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