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麵前,他是小曹子。
可在外人麵前,卻是老祖宗,九千歲!
小太監立即跪下:“是!”
曹公公端著水,仿佛托著的是個稚嫩脆弱的嬰孩。
他小心翼翼,幾乎是一步步挪出去。
而在精湛的肌肉控製下,那水平麵卻無一絲一毫搖擺,甚至連波紋都沒有。
待人走出,小太監才鬆了口氣。
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在他耳旁道:“妥了?”
嗡!
小太監突然打了個寒顫,眼神迷茫地左顧右盼。
旁邊人奇怪:“怎麼了?”
小太監奇怪:“沒事,就有些奇怪,剛才我們做了什麼?”
旁邊人道:“給曹公公準備水。”
“噢!”小太監點頭,和自己記憶一致,“那沒事了。”
而牆角的陰影,則傳出一道聲音:“妥了,水沒問題,水線之上加了白礬,就算品嘗也檢驗不出。”
第二道聲音道:“白礬?”
第一道聲音:“滴血認清,水中加白礬,無血緣也能相融。我加的是名家煉製的天品白礬,芝麻粒大小便能淨化一座湖泊。用在這一小碗,足夠了。”
第二個聲音:“原來如此,此事全在你我掌握之內,大人要做的事妥了。咦,加白礬能相融,那有沒有不相融的?”
第一個聲音:“若加清油,有血緣也不能相融。”
嘩!
曹公公端著水,剛走出沒幾步,神識一掃,周圍空無一人。
就連那些錦衣衛羽林軍都不在,在這皇城裡,如果不是皇帝身邊,沒人敢監視這樣一位大太監。
所以曹公公毫不猶豫,就把碗中的水潑了半碗。
然後他掏出一個玉瓶,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清油倒到原有的水平麵。
“蕭家對不起了,如果幫了你們,局勢不是皇上想要的。”
曹公公心善,念念有詞。
蕭家雖然可憐,但也可恨。
之前曹公公因玄清宗蕩魔的事,也接觸過幾番。
這蕭家人利益優先,確實不是能養好孩子的類型。
曹公公也看得出來,蘇雲身上氣運雄厚,誰敢和他對著乾,就一定要受氣運反噬。
除非自身也足夠命硬,才能在運氣極差的情況下存活。
對大乾來說,就是互相消耗氣運,十分不明智。
所以曹公公這個中立者,還是選擇了幫鎮遠侯家。
蕭家有一個新晉狀元,已經足夠崛起了。
若大乾和大氣運者對著乾,反而容易把他推倒對立麵。
看著半碗清油,曹公公滿意了,捧著碗繼續往前走。
可沒幾步,就撞上了出來的國舅爺。
曹公公驚訝:“國舅爺,您怎麼出來了?”
國舅爺心煩氣躁,突然一見那小碗,眼睛就亮起來了。
他痛心疾首:“陛下真不知道犯了什麼病,竟然搞什麼認祖歸宗。”
“這事歸他管嘛!真是多餘!”
曹公公不敢接話,隻能賠笑:“皇上英明神武,一定有自己的想法。”
“既然要滴血認清,那就認唄。”
反正這碗裡是清油,隨便怎麼驗蘇雲都不是蕭家的種。
國舅爺眼珠子一轉:“你說的有道理,是我太急躁。”
“既然如此,我來跟陛下賠罪!”
“碗給我,我親自拿給過去!”
說完不由分說,就把小碗搶了過去。
曹公公哎哎了兩聲,也無可奈何:“真是……”
國舅爺往前走了幾步,左顧右盼,嘩啦就把小碗裡的水倒了一半。
可到了這一步,他突然犯了難:“要加什麼料,才能影響滴血認親?”
他一個武將,哪裡知道什麼東西能讓血液不相融?
“哼!”突然,國舅爺猛然抬頭,冷哼一聲,“給我下來!”
“嘶!”頭頂一個倒吸涼氣,一個錦衣衛滿臉迷茫,落了下來。
他單膝跪地:“見過國舅爺!”
國舅爺半眯著眼,高高看著:“連我也監視,你們真是膽大了!”
錦衣衛滿嘴苦澀卻說不出,在皇宮裡,又有誰能不被監視?
國舅爺身份特殊,他們自然不敢多看。
隻是藏在暗處,隻要不做傷及皇家之事,便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為了不窺探具體事由,自己還潛藏在沙礫之中。
不是大動靜,壓根看不到外界在做什麼。
自己藏得好好的,怎麼就被發現了?
國舅爺哼了一聲,也知道這幫人是在保衛安全,沒揪著不放。
但既然抓到了,就順帶逼問:“有什麼東西,能讓血液不相融?”
“我是說家中衣物沾了血,要如何清洗。”
錦衣衛一怔,立即道:“使用清油即可,屬下身上就有!”
說罷,立即拿出一個小水囊,遞了過去。
錦衣衛分為多個部分,修為有高有低。
這位就是屬於潛伏、刺探與秘密行動那類,身上備著大量裝備。
國舅爺很滿意,揮揮手:“行,那你走吧。”
待人離開,他才解開水囊,把清油倒了半碗。
確認和之前水位一樣,都是清澈透明,外人看不出端倪,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錦衣衛一頭霧水,一邊走一邊琢磨:“我到底怎麼被發現的?”
而他身後,一男一女探出頭。
綰淺歡捂著胸膛,鬆了口氣:“那國舅爺不是休養生息多年,怎麼感官還如此敏銳?”
曆魁川也驚魂未定:“幸好那錦衣衛不經嚇,自己跳出來,否則……”
這二人之前綁架蘇雲,又因為不忍心傷害孩子,背叛了雇主仇擒虎。
事情之後,在大乾大軍的壓力下,投誠並加入。
現在靠著潛伏行走的實力,為朝廷辦事。
這次也是受了委托,過來幫助蘇雲解圍。
這對師兄妹能遮蔽周圍感知,即便是鎮遠侯府,也能進出,甚至拐帶蕭輕塵。
這次以為能輕鬆潛伏,沒想到竟然被國舅爺發現了端倪。
若不是那位錦衣衛主動跳出,他們怕也栽了。
曆魁川問:“師妹,事情成了嗎?”
綰淺歡輕哼一聲:“那國舅爺,身為皇帝的舅舅,竟然還要主動加料。”
“幸好我趁他注意力在錦衣衛身上,把那碗裡的水,替換了一半清油,應該足夠了。”
好好的一碗清水,國舅爺竟然要往裡頭加藥。
幸好他們提前發覺,把剩下半碗,也進行了替換。
就算再加彆的,也會互相衝突,最後一團亂麻。
至於之後,國舅爺到底要加啥,他們就看不到了。
那個武夫太敏銳,留著實在危險。
所以一旦替換成功,立即撤離。
“那蕭家,竟然索要蘇小公子?呸!”綰淺歡啐了一口。
她綁架蘇雲和蕭輕塵那幾日,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一個孩子天真無邪,另一個則心思深沉。
若把爛漫無辜的蘇雲送到蕭家,綰淺歡作為外人,也覺得說不過去。
曆魁川也點頭:“即便有血緣,那也不妥。”
“生恩不如養恩,做人做事還是得講究基本法。”
“不過李尚書和昭明公也是手段通天,禦書房裡的事,竟然那麼快就知曉了,還做了部署。”
君有瀾能傳遞消息,李尚書自然也可以!
他不但立即知道要滴血認親,還派了人從中插手。
無論是誰,都不能讓蕭家拿回蘇雲!
國舅爺喜滋滋端著碗,來到禦書房前。
這裡半碗清油,隨他們怎麼驗!
反正親生也不相融,隻要確保蘇雲和蕭家沒關係就成。
“國舅爺!”旁邊,突然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國舅爺一轉頭:“韓禦醫。”
來人,便是未來小醫仙的師父,紅杏崖周白荊的師兄,大乾禦醫院院長——韓遊方!
這位老人鶴發童顏,麵色紅潤,看著就很有活力,一點不輸年輕人。
韓遊方看到國舅爺手頭的碗,問道:“國舅爺,您這是……?”
國舅爺有點心虛,自己可是加了半碗清油呢!
“我……”他剛要開口,旁邊就傳出另一個聲音。
“這是陛下要準備的清……水,我已親自檢驗,就不勞煩韓禦醫了。”
曹公公嬉皮笑臉,躬身回答。
這裡麵可是有半碗清油,絕不能被外人發現。
普通人認不出,這韓禦醫看不出來麼?
國舅爺聽他說一個“清”字,心已經提到嗓子眼。
但“水”字一出,才鬆了口氣,也笑道:“沒錯,一碗水而已,我拿給皇上。”
韓遊方卻一伸手,攔住了他:“大人,請恕微臣無禮。”
“此等陛下所要之物,必須由我親自檢查。”
國舅爺臉色一僵:“韓禦醫,這就不必了吧?”
曹公公也賠笑:“一點小事,就一碗水,雜家拿去就是。”
韓禦醫掃了一眼二人,突然笑道:“二位難道心裡有鬼?”
咯噔!
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都猛地一跳。
這碗裡的半碗清油,被發現可怎麼辦!
國舅爺沉吟半晌,突然把碗送出:“韓禦醫檢查便是。”
他背著一隻手,已經緊緊捏緊拳頭。
隻要此人敢說出實情,那就彆怪自己不客氣了!
“唉,你們……”曹公公滿臉著急,不斷跺腳。
可他一個不注意,就朝遠處扔去一個淩厲的眼神。
幾個小太監立即梗著脖子,隻要曹公公一個暗示,他們哪怕犧牲自己,也要把事情攪渾!
韓遊方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在二位大佬麵前,成了待宰羊羔。
他端著碗,隻是瞧了一眼,便抬起目光:“二位……”
國舅爺猛然捏緊拳頭,曹公公也收斂起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