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裡的箭矢幾乎與第二聲槍響同步離弦,箭頭穿透雪幕,“嗖”的沒入雪霧之中。
三頭成年麅子試圖折返陰坡,卻被預先包抄的索倫漢子截住。
獵槍的轟響和牛皮繩絞住麅頸的悶響,混著馬蹄踐雪聲,在林海中形成殘酷的交響。
林川沒有開槍。
他主要是跟著來觀摩學習的,殺幾頭麅子,用不著他的加蘭德。
如果他開槍的話,未免有些喧賓奪主……
不過這一趟不白來,他也真正見識到了索倫獵人的厲害。
打獵打獵,原來最考驗的不是打,而是尋。
隻要有趁手的武器,誰都能打獵。
但尋找獵物的蹤跡、追蹤獵物的能耐,卻是最難的。
索倫族的獵人們不光追獵的本事強,就連他們的馬,也是狩獵的好幫手。
蒙古馬耐性強,如果能有這麼一匹馬,以後來往也更輕快一些……
林川心裡暗自琢磨著,便看到托爾多滾鞍下馬,手中多了一把獵刀。
鹿皮靴踩住還在抽搐的麅子脖頸,獵刀從耳後枕骨縫刺入時,刀刃與骨骼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
其他人也都紛紛下了馬,各自收拾獵物。
林川跳下馬來,朝烏裡的位置走過去。
烏裡正單膝跪地處理死去的麅子,刀尖挑開喉管的動作精確得像是解剖示範。
林川注意到他握刀的手背暴起青筋,食指關節因常年拉弓形成不自然的彎曲。
垂死的麅子瞳孔逐漸擴散,凍結的淚腺在眼角凝出冰珠。
托爾多抓起把雪搓洗刀刃,暗紅的血水滲入雪層,像墨汁在宣紙上暈染。
“割喉要挑筋腱中間,皮子這裡,要躲開一些……”
看到林川過來,烏裡用刀尖割開麅子的屍體,厚實的皮毛在刀刃下發出撕裂帆布的聲響。
“來,林川安達,你試一下。”
林川學著他們的手法處理另頭麅子,發現凍僵的肌腱比想象中更難切斷。
沾了血的獵刀又黏又冷,在掌心裡打滑兩次,刀尖才找準位置。
馬匹刨動前蹄,血腥氣引來兩隻渡鴉在樹梢盤旋。
托爾多掏出鹽袋撒在肉塊表麵,粗糲的礦鹽粒粘在鮮肉上泛起白霜。
烏裡用樺樹皮包裹好肝臟,這是留給營地老人補身的珍品。
他用獵刀挑開麅子後腿筋腱時,手腕翻轉的角度顯示出二十年剝皮匠的功底。
這個四十歲的索倫漢子兩鬢已染霜,但握刀的手依舊穩如鐵砧。刀尖沿著脊椎遊走,皮毛分離的嗤啦聲裡,粉紅色肌肉紋理在寒氣中騰起細霧。
“順著肌理下刀,能多保三斤肉。”
烏裡用生硬的漢語指點,刀刃在麅子肋排間靈巧穿梭。
林川學著他的手法,刀刃刮擦肋骨的觸感讓他想起軍訓時擦槍的通條。
凍硬的脂肪在刀下碎裂,迸濺的冰碴粘在睫毛上。
“什麼聲音?”
托爾多突然豎起耳朵。
西北風送來淡淡的腥臊,正在分割鹿肉的索倫漢子們同時停手。
“不對……附近有熊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