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林川常常會陷入沉思。
他不知道自己了解那麼多未來的事情,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就拿當下的處境來說,他腦海中不僅清晰地知道接下來兩三年即將發生的事情,更是對往後十年、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的社會變遷有著深刻的了解。
起初,他的想法極為簡單,隻盼著姥姥一家子能夠平平安安、衣食無憂,過上好日子就心滿意足了。畢竟,姥姥在他心中的地位無可替代,一家人的幸福安康便是他最大的心願。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愈發清晰地意識到,這樣單純的想法,在現實麵前根本行不通。
在這個時代,個人的命運與集體、社會緊緊相連,就像藤蔓纏繞著大樹,無法分割。
除非他能讓全屯的人都過上舒坦的日子,否則,若他隻顧小家的富足,而不顧及周圍人的生活,必然會招致他人的嫉妒與不滿。哪怕他林川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掉被扣帽子的結局。
想要憑借一己之力打破常規,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所以,要想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幫助那些自己牽掛的人,就必須融入“集體”這個大家庭,甚至要主動出擊,將自己的利益與“集體”的利益緊密地捆綁在一起。
隻有這樣,他才能在這片土地上獲得眾人的支持與信任。
也才有機會施展自己的才華,走出一條屬於自己、也屬於整個集體的康莊大道。
……
打井的想法撂給廖長春之後,林川就把這事兒給拋到腦後了。
從劉三炮那兒傳來消息,蓋磚瓦房需要的條子都批完了,跟磚窯那邊也已經溝通好,排上了生產計劃,過幾天就能給送到屯裡。
聽到這消息,林川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終於能蓋一間屬於自己的磚瓦房了。
蓋房子的宅基地就在麅子場旁邊,是一塊相對平整的空地。
光是清場子就花了大半天的時間。
地上滿是叢生的雜草,高的幾乎能沒過膝蓋,其間還夾雜著不少枯枝敗葉和大大小小的石塊。
林川和屯民們一起清理著,遇到那些紮根極深的雜草,大家就用鋤頭一點點地刨,將其連根拔起。清理石塊時,幾個人合力,有的用撬棍撬,有的用繩子拉,將那些或大或小的石塊從地裡移開,搬到一旁。
汗水順著臉頰不停地流淌,滴落在腳下的土地上。
清完場子以後就是放線。牛百歲用石灰粉摻了鍋底灰,沿著麻繩彈出一道黑線,框出來地基的輪廓,如果站在高處的話,也能依稀看出來房子的大小。
接下來的挖溝才是硬仗。
十幾個壯勞力拿著鎬頭沿著線往地下刨,地麵凍得梆硬,鎬頭掄圓了砸下去,才能砸出一道淺坑。青壯年們輪班上陣,棉襖甩在一邊,脊梁上結著鹽霜。
就這樣一鎬一鎬地往下挖,碰到硬土塊,就用鎬頭使勁兒敲碎,再用鐵鍬鏟出來。
等挖到活土層就省勁了,進度開始快了起來。
地基可是房子的關鍵,一點兒都馬虎不得,按照屯裡老人的經驗,起碼要挖一尺半到兩尺。
牛百歲用繩索在坑底拉出縱橫交錯的直線,確定地基的位置和尺寸。
“這線可不能拉歪了,不然地基就打偏了,房子可就不結實了。”
他一邊拉著線,一邊叮囑旁邊幫忙的周鐵栓。
年輕人認真地點點頭,眼睛緊緊盯著牛百歲手中的繩索,生怕出現一絲差錯。
“來,大家喝點水,歇口氣!”
婦女們提著裝滿水的大桶和大碗,來到了施工現場。
男人們接過水,大口大口地喝著,溫熱的水順著喉嚨流下,驅散了身體的疲憊。
河套子撿來的鵝卵石,個個有拳頭大,鋪之前得拿鐵錘砸成核桃塊。
碎石頭鋪滿一拃厚,潑上兩桶井水,六個漢子抬著二百斤的石夯登場。
夯錘是百年柏木做的,底下包著生鐵頭,八股麻繩拴在四麵。
“起夯嘍——”
牛百歲吼一嗓子。夯錘離地三尺高。
“嘿喲!”
眾人應聲發力,夯錘砸在碎石上,火星混著泥點子亂飛。
“二夯!”
“嘿喲!”
除了打地基,還得準備木材和土坯等其他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