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讓衛東自己都沒想到,他這迄今回到八十年代最高光的時刻,居然在這貨輪上。
就跟私家車似的,把大卡車停在碼頭貨運部旁邊的停車場,這會兒都沒停車場收費的概念,隨便停,還允諾幫他看好車。
提了那個雙肩包上船的讓衛東,除了幾件換洗衣服,就是一條山城煙。
一覺醒來嘈雜一片的船艙,已經航行在江麵上。
倒不是船身發動機能有多鬨,而是一群貨主經過短暫的認識磨合,已經開始嫻熟的擺開陣勢打撲克牌。
高中畢業生還假裝積極上進的去外麵看了會兒俄語書,雞娃太婆天天強調早讀的重要性,他都有點條件反射了。
結果沒十分鐘就自我借口風太大太冷,悄悄站到人堆邊看牌局。
學習哪有打牌好玩兒啊。
各種高壓和隨時可能被舉報的環境下,賭博還是不至於,但是有掛彩,拿一支支的香煙當賭注,而且按照不同牌子有一比五、一比十的兌換率。
剛看了幾分鐘,旁邊有人就手癢癢:“我們再開一盤,我有牌,我們再來幾個,差個人頭啊。”
讓衛東已經把書卷起來丟了:“三個人也能玩,我們那有種鬥地主的玩法,很簡單,比這升級拖拉機好玩。”
果然隻需要一兩盤,就成功的把一堆圍觀者吸引過來,最後連那幾個打拖拉機的都擠在旁邊興致勃勃的看這邊抓牌算計。
關鍵是這個小夥兒牌技精湛到炸裂!
無論他是不是地主,反正打到最後相互隻有四五張牌的時候,就能精準算出另外兩家分彆是什麼牌。
而且讓衛東有個惡習,每到最後幾張人家開始猶豫算計,他就會顯擺的攤牌:“你贏不了,你這樣出,我出什麼,然後怎麼,於是你一定輸,拿來吧,洗牌洗牌……”
輸家隻能啞口無言的遞上香煙!
可能這是讓老頭在漫長的保安生涯裡打磨出來唯一的強項。
實在是太多熬更守夜的值班,打光棍四十年可不就隻有這點愛好麼。
他還專門做了個橡筋筷子,嫻熟的能把牌夾裡麵,用左手胳肢窩手肘挾著,右手拇指嫻熟發牌。
然後沒牌局就在手機上連續多少小時的打。
幾乎把所有智力都耗費在這上麵,就問技術精湛不。
本來就是能考上大學的智商,身體殘缺的他,也就在這上麵還能找點優越感。
所以本能的投入更多精力在裡麵。
現在簡直讓人歎為觀止,神乎其技!
周圍各種方言的沃日,臥槽,歹勁兒的驚訝,更助長了讓衛東的忘乎所以。
這半年他錢賺了不少卻隻能藏著掖著,其實也有點壓抑。
居然在這時候猛然釋放:“誰來?贏了我,這包山城就是他的,不要你輸什麼,來,老哥把煙點上,再來!”
兜裡有錢根本不在乎這點輸贏,難得的狂放豪爽,簡直嗨爆了。
打法簡單,算計無窮,讓衛東甚至都不遮掩自己拿牌打牌的選擇,一大群人站他背後看得津津有味。
還有人到旁邊組局練習,感覺有點底子了就過來挑戰。
反正又不輸什麼,贏了反而有煙。
整個船艙頓時升起一片比學趕超的熱烈氣氛。
連不當班的水手、大副二副都來好奇伸長脖子看。
而且讓衛東又不吝嗇,之前贏了一堆香煙,都又還給其他人,還把自己這包可以一比十的山城煙拆開遞給牌友。
有倆明顯拮據又緊巴的鄉下押貨人,還得了他主動塞煙。
感覺有了之前在貨運市場考察的鍛煉,讓衛東這種社交屬性在開始越發點亮,甚至有點學著尤啟立他們那種胡侃海聊的風格。
畢竟守著看了那麼久。
現在逐漸有點摸到感覺。
聊什麼不重要,是在打磨交流口才,練習那種從對方表達信息裡麵迅速捕獲自己想要的抓獲能力。
以前偷偷聽尤啟立他們唾沫橫飛的啥都敢說,現在換自己來,才知道難度還是很大的。
好在他打牌確實是熟極而流,已經有點本能下意識的自動走牌,就能騰出思維去欺壓彆人得算牌要動腦的吃力:“小讓你彆說話,閉嘴,老子算不過來!”
“哈哈哈,小讓這就是故意的啊。”
氣氛極好,還真有各種商業信息在流動,有個運送特種玻璃的老哥就說他順著一條長江支流過來,那邊有幾家蜀川的光學軍工廠前幾年轉產照相機,好不容易做成名牌,結果今年三月商標法實施,那個計劃經濟體製下統一安排的粵州牌子不能用了,於是隻好臨時自己做了個牌子,頓時滯銷:“雖然一模一樣,根本沒人認這個雜牌,慘得都發不出工資,堆了好多庫存。”
讓衛東連忙暗暗記在心間。
然後又有送鋼材的老哥說起江州軍工龍頭企業終於跟東瀛搞定合作,要出款小麵包車:“也不知道好不好賣,幾萬塊有幾個人掏得起?”
讓衛東再悄悄打個記號,還借著上廁所記本子上,好記性不如爛筆頭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