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雪晴似乎也看出來自家占了上風,不叫了。
抓起讓衛東之前放在她腳下的那把撐拐,咬緊牙關舉在身前。
纖薄的後背緊緊貼住讓衛東的肩膀,居然就不抖了。
讓衛東根本不慌,鄉下娃都皮實得很,沒那麼金貴。
出來打拚遇見這種事,都是看命。
奮勇拚殺就是了。
所以他也不貿然出去,使勁拽住了被彆斷胳膊的這個家夥堵住車窗門,大聲喊叫指揮狗蛋他們砍殺幾回。
連不斷哀求的這家夥屁股背上都被衝過來的狗蛋暴打了,才直接把人朝著外麵推扔下去,探頭示意:“點清人數,不要落下誰,走!”
根本就不下去清查戰果,這黑燈瞎火的天曉得哪裡蹲著藏著有沒有利刃。
又沒什麼戰利品可收,看什麼看!
狗蛋他們本來還扯了包臘肉的油報紙裹在乾草木條上點成火把,意氣風發的在叫罵踢打幾個躺在路邊受傷頗重的劫匪。
聞聲立刻七手八腳爬回車廂,探頭拍打駕駛室報平安。
重新打著火的卡車丟下一地黑影,頭也不回的走了。
貨廂裡再無之前昏昏沉沉的睡意跟不耐,隻有打殺之後的暢快興奮:“還得是跟著東娃子出來才帶勁!”
“老子剛才救了你的命,有個家夥摸到你後麵被我砍翻了!”
“我不是去救蛋哥?”
“瑪德,我這胳膊還是挨了下,見血了!”
“我看看,看看,小事情,搞點煙灰糊一下就好。”
駕駛室裡聽不太清楚後麵的鬨騰,中專生隻默默的朝著司機身上擠靠側坐。
實在是那個車窗上貼著的臉,太有恐怖片的效果,估計已經形成心理陰影了。
沒想到讓衛東順著換擋就是一肘子頂開:“沒骨頭嘛,彆壓住我的手,再有事兒都施展不開!”
董雪晴也不哀怨,鍥而不舍的繼續擠過來,前麵有檔把,那就朝著後麵擠。
這種大卡車基本都得正襟危坐的雙手端住大盤子,後背往往沒靠住椅背,她那纖薄的身子哪怕穿著棉襖也能擠進去,頑強的伸手抱住腰:“嚇得魂兒都沒了,小時候媽媽去世,整夜的哭喊都是姐姐這樣抱著我……”
這年月貨車沒安全帶,沒有扶手箱的2+1座位隨便怎麼擠,好些貨車司機還習慣在這座位上蜷著打盹呢。
讓衛東想起父親去世後自己灰暗的心情,也不說話了,專注傾身開車。
董雪晴就小聲叨叨,跟之前全都是喜笑顏開的嘰喳,講述學習生活中的可樂事件不同,現在全都是從記事兒以後的酸楚傾訴:“姐姐結婚也是為了拿回這房子,你不得嫌棄她哦……”
“我認真想了,你和姐姐要留在江州,那我回到學校就爭取到江州,以後我跟著你們生活,你也不得嫌棄我哦……”
讓衛東想的是尤啟立那幫子人,一起轉戰江州,可能就會迎來大發展,哪裡還會差你這雙筷子。
反正腦海裡半點都沒姐妹花齊人之福這類的思路,隨口嗯嗯的好。
後背肌肉更是覺得歡暢,這麼坐著還怪舒服咧。
沒想到董雪晴居然這麼抱著嘀嘀咕咕的很快睡著了。
估計也是受了驚嚇消耗太多精力。
十點過抵達小鎮,也證明之前人家警察給讓衛東指的路有道理,不是地圖上看著遠近如何就能走。
不光有安全因素,而且無論早點晚點,儘量保證在縣城市區歇息,起碼有吃喝睡覺的地方。
現在這巴掌大的街鎮,到晚上基本就關門閉戶什麼人影都沒,除了幾聲狗吠根本找不到吃的,更彆提住店。
計劃經濟下就不提倡遷徙流動。
接下來還要去北方當業務員的讓衛東,總算清楚為什麼這年頭做生意這麼難了。
在外麵餐風露宿都是小事兒,開夜車過野外簡直就是賭命的高危行業。
一不小心就謀財害命掉。
所以他也不敢再繼續開車,讓大家夥兒擠在車上睡一宿,但輪流留下倆人值班放哨。
之前從貿易行不是搞了幾塊手表麼,讓衛東搬貨出來挑了下,三塊男式兩塊女士,他都買了,但沒給爹媽或者誰。
不是舍不得這一百二一塊的奢侈品,而是誰戴著露了白,絕對有可能招來禍事。
所以最後都藏在老何家的牆洞裡,唯獨自己戴了塊。
出門沒個準確時間是真不習慣,他也不愛顯擺。
這會兒拿出來給值班的小夥伴看時間:“倆小時一換,明早天亮我們就走,翻過這座山脈那邊就是大老爺的家鄉,去那吃早飯。”
大家立刻說好,還把貨廂最裡麵安穩的角落讓給司機大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