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再窮,公務員消費能力還是可以的,幾乎家家都有相機。
更彆提隔壁算是地級市最好的小學了。
家長、孩子照相的也多,還有什麼照相興趣班。
但相比那種接近三十元一個的進口品牌卷,區縣消費還是更青睞十來塊錢的凱旋彩卷。
所以讓衛東也算知曉:“我這是相機的思路,看膠卷這邊有沒有能借鑒的,論單反相機,再過十年二十年,估計也趕不上歐美日強國,江州那幾家光儀廠之前的香江牌單反相機,獲得一堆國內評獎,實際上買的人並不多,現在聽說要耗費巨資引進國外生產線,我個人是很不以為然的,外國人願意轉讓,不就是圖錢嗎,而且轉讓的往往是他們落後東西,正好冤大頭把淘汰品高價買走,他們還能投入研發生產更好的產品……”
八十年代其實都很敢說,記者們都埋頭奮筆疾書,膠卷廠這邊居然有人鼓掌了。
如果在滬海這麼說,肯定一片嗤之以鼻。
那邊就信奉什麼都進口引進。
這次沿海感光材料廠,基本都選擇了引進海外彩卷生產線。
也就平京這邊往往傲氣十足,為啥咱們不能自己乾。
其實各有優勢,自力更生盲目自信過了頭就是固步自封,開放引進的步子太大了會變成買辦扼殺自身發展。
都得適當平衡。
但讓衛東在冀城說這話,就太讓這邊舒坦了:“所以我也算是得罪了這家廠,可隔壁的西山廠就很認同我這個思路,相機不是用來隻給極少數專業人員使用的,隨著改革開放,人民群眾的生活需求,走南闖北,旅遊出差,家庭聚會,拍照應該是走進千家萬戶的日常活動……譬如說我拿到這台相機就主要拍些這種東西。”
說著把自己那疊照片遞出去。
董雪晴除了把有讓衛東和自家三朵花合影的照片揣兜裡帶回學校,就是悄悄去買了本相冊,把讓衛東這些亂七八糟的照片都鄭重其事的裝好。
有車就能隨時放在駕駛座,現在拿出來,頓時把一堆傳看的膠卷廠領導,還有報社記者都笑得不行。
之前西山廠那幫家夥看了難以理解還有人這麼拍照,那不過是他們純工業直男思維,山旮旯裡沒見識罷了。
人家西湖邊擺攤的和專業記者,一看就覺得有生活氣。
連膠片廠那也是負責跟新聞影片、電影廠之類關聯打交道,頗有欣賞能力的說小讓你這藝術成分很高啊。
讓衛東懂屁的個藝術:“總之我想表達的就是這個意圖,二三十元的相機,大多數人都買得起,不是什麼奢侈品,記錄下生活中的點點滴滴,而不是非要坐得一本正經的合影紀念,這帶來的才會是相機產業,膠卷行業的繁榮發展。”
這下大家都鼓掌了,這些人是真能看懂這種照片,和那種像館拍的藝術照有什麼本質不同。
都明白這是巨大的產業方向和市場引導。
十億人口有一億每家買相機拍日常的規模,就問大不大。
二十歲的年輕人能看出來這個區彆,已經非常不得了。
那個陽光日報總社來的記者四十多歲了,好像還是什麼主任記者、主任編輯,更忍不住總結:“花旗的汽車工業發展,恰恰是福特汽車平民化的t型車,讓老百姓都消費得起,才真正奠定了汽車王國的基礎,小讓這種提法,很有人民相機的思路,我們也需要人民膠卷!”
膠卷廠這邊深深點頭:“那我們能怎麼合作呢?”
讓衛東介紹了下銷售情況:“隻在華東地區一個點,我們每天都能賣幾百台,其實未來我有這樣個思路,如果貴廠的彩色膠卷銷售,跟我們的相機合作成禮包,一台相機兩個卷,做個精美的盒子……”
說著再從自己的包裡把彩盒包裝的愛克斯相機拿出來,大家就更明白了。
這會兒的相機還是個多了不起的高級貨,所以包裝裡都比較複雜,配件一堆,反而盒子外麵挺簡陋,牛皮紙盒都有。
讓衛東則反過來,就純粹當個玩具似的硬紙盒很漂亮,打開就一台相機,連掛脖子的背帶,鏡頭蓋啥都沒有,說明書也隻是張印滿圖案的講解。
膠卷廠和記者恰恰都是相機行家,拿起來稍微一擺弄:“標準的平視取景相機,之前香江牌算是這種單反式樣的高級貨,得四百多一套,滬海的海鷗,平京的長城,津門的東方,蘇浙的虎丘都是這個樣式,不換鏡頭也要賣一百五上下,現在壓縮到二三十元一台,會不會逼得其他廠家沒了銷路啊。”
讓衛東仿佛聽到了內卷這個熟悉的詞兒:“市場經濟不是各憑能力競爭嗎,又貴又不好用的膠卷做出來賣不掉,怪凱旋膠卷太便宜太有質量?”
這話說得廠裡人都笑了:“買二三十元相機的消費者,根本就不會買一百多,甚至四百多元的相機吧,小讓這是完全開拓了新的市場,一年十萬台以上,如果能固定產生膠卷消耗,那就需要數以百萬計的膠卷了!”
記者也連忙幫腔:“彩照熱已經在國內悄然興起,需求就是市場,需求就是機遇,不能讓進口膠卷徹底霸占了國內市場,可相機較貴的門檻也製約了廣大群眾消費膠卷,小讓這種思路簡直跟凱旋膠卷的未來珠聯璧合,一定能攻占廣大的人民群眾市場,至於數量較少的專業攝影領域,那是下一步站穩腳跟以後的衝擊目標吧?”
實際上這話已經說得很含蓄了,起碼記者這裡就從來不用國產卷。
更彆提平京那些官方場麵,全都是超貴的進口高級卷,不然稍瞬即逝的珍貴曆史畫麵,因為設備、耗材的質量問題出了紕漏,誰來擔責任?
衝的就是廉價平民消費市場,就彆裝什麼高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