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你開除掉,我看就最合適!”
讓衛東在醞釀氣氛,把之前座談會上如沐春風的那種味兒藏起來,他在借鑒自己對二鳳,對狗蛋那幫年輕老鄉的大哥氣質,也在模仿施局長那點派頭。
穩重的坐下來儘量把語調深沉些:“這不是個賣相機的小生意,往大了說的確有座談會上提到的經濟戰略啊,搞活經濟之類,但重點是往小了說,對我們這些參與者意味著什麼?”
本來有點嬉鬨,但注意力還是全都在他那的七位大學生馬上肅穆,很專注的傾聽。
然後就聽見讓衛東說了句讓他們終生難忘的話:“我們可以把這看作是一場遊戲,可能會貫穿我們一輩子的遊戲。”
天地良心,這才1984年,說到遊戲倆字,所有大學生腦海裡浮現出來的都應該是丟手絹、找朋友之類的幼稚園遊戲。
壓根兒沒有電子遊戲、手機遊戲的概念,更彆提rpg角色扮演、fps射擊遊戲、rts即時戰略等等等浩如煙海的遊戲分類了。
肯定有點懵逼。
繼續聽見讓衛東同誌語重心長的說:“譬如遊戲規則就是相機隻能在江州生產,要想大量銷售,隻能在平京、浙州、滬海這類一線大城市,好了,身為玩家的我們,就要勤奮的往返於江州到這些城市之間,路上有盜賊,銷售可能還有警察要抓,可能會被惡霸搶,賣了以後還要交稅,請問怎麼才能又快又賺的在單位時間內儘可能多的販賣呢?”
七位大學生不約而同的相互看了看,顯然都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些驚駭,狂喜,恍然,還有數不儘的臥槽!
這就是遊戲人間的最高境界嗎?
八十年代正在普遍反問我們到底是什麼的改開大學生,恰恰陷入了計劃經濟體製和市場化經濟的巨大撕裂中。
普通工農兵工作生活中哪怕遇見波折,也很難去思考深層次的內核。
是什麼引起了這種變革?
我們要怎麼應對這種變革?
在變革中能做些什麼去適應或者改變這個世界?
這都是知識分子到了一定層次才會捫心自問的東西。
那個地質學院的大學生有點難以置信的開口:“您……說的是從哲學形態去理解這種貿易?”
懂個屁哲學的讓衛東擺手:“不要說得那麼複雜,就是個遊戲,沒玩過遊戲嗎,我已經問過你們,要怎麼才能又快又賺的儘可能多販賣,該你們提問了。”
有個短發的女生看起來就很機靈,把發梢朝耳後彆了彆:“好,我先試著來,請問一台相機給我們多少錢,賣價……今天是29元對嗎?”
讓衛東點頭:“給到你們是24元,但這個價格……我估計是在鎮江交貨,剩下需要你們自己解決到平京。”
男生們天然來勁了:“為什麼是鎮江,有什麼接頭原因嗎?”
讓衛東拿過小弟包裡隨時攜帶的大號交通圖冊:“從江州到平京有火車,但眾所周知火車皮是個超級搶手的緊俏物件,而且我們運照相機也用不到火車皮這樣大規模,好了,我們現在開通的主要線路就是朝著鎮江發水運,然後有兩個幫手在那接貨轉運到浙州,每天賣四五百台,我不知道你們在平京能不能做到這個規模。”
這就是每天兩千到兩千五的收益!
七位大學生立刻被銅臭熏得瞪大了眼,有個男生整個臉色都漲紅了。
讓衛東不動聲色的降溫:“還記得我剛才說的遊戲規則嗎,不要過多考慮收益回報,這僅僅是個遊戲,不然你們幾個中間很可能會出現某人卷款潛逃,一千,一萬,還是十萬,就能讓你見錢眼開的不惜犯罪,從此走上不歸路,錯過這原本可以光明正大賺到無數倍的黃金年代!”
真的,讓衛東這番話,對狗蛋、二鳳說都沒用,甚至對董家姐妹說都很難交流。
八十年代的大學生卻如醍醐灌頂,戴眼鏡的那個女生推了推有點厚重的鏡框:“您教我們的是心境,要保持這種心境來展開這場金錢遊戲,隨時能夠抽身出來看待自己、夥伴處於什麼樣的狀態?”
讓衛東心想老子哪想到這麼多,滿以為說像個遊戲那樣你們更容易理解。
但臉上還是高深莫測的點點頭:“差不多意思吧,所以現在有點明白了?也許每次是一兩個人過去把照相機從鎮江背回來,也許你們自己可以去探索從江州到平京的列車貨運包裹,來,看這裡……”
他又摸出那本列車時刻表,大學生們立刻專注得像是指揮部看作戰地圖那樣圍緊。
“江州到平京的火車裡程是2550公裡,按照這張貨運表格,照相機應該屬於二類物資,這個距離上每五十公斤是十七塊六的運費,我在江州送貨上車,你們怎麼在這邊接貨,又怎麼分包銷售?”
“很明顯把相機跟包裝盒分開運輸,到了之後再裝起來是個更省體積重量的事情,甚至如果你們夠能乾,可以在平京本地找家印刷廠更便宜的分攤幾千上萬個包裝盒的成本,讓運輸成本更低更安全。”
後來被戲稱為“全真七子”的老大韓國斌無數次給人描繪過這個場景:“從此以後,這場遊戲就再也沒有geove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