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仿佛也是在問讓衛東自己。
他重新見到父母,要的就是改變殘疾,改變窮困潦倒的命運。
可隻要勘對了這個時代的命門,衝過最基本的資金積累,後麵的財富賺取就滾滾而來,需要注意的反而是怎麼彆翻船。
因為他知道自己水性沒那麼好。
所以才一定要跟住尤啟立,去看看這個世界的無限風光。
但現在這家夥也關得太久了吧?
讓衛東都有點動搖懷疑了。
連這什麼暗八門,天生要被專政打擊的封建殘餘都想來依附自己?
難道該自己當老大?
沈翠月又給讓衛東夾了菜,再添上茶“龍在天鼠打洞,我們有我們的門道,以前老輩子們一茬茬運動都經曆過來,有人折損也不傷元氣,但這次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刨了根,抓的抓跑的跑,就剩了我們仨,我也經常在想是不是真的就沒了這種生存的地盤。”
讓衛東反而不說話,他那才多大點社會閱曆,也知道陰暗麵、灰色地帶禁不完。
這次隻是恰巧遇見狂風驟雨,活該被清洗。
所以眼裡就沒感情。
沈翠月給弟弟也挾了菜“甭管您信不信,江湖上出這種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躲到大戶人家去,女做妾男護院,哪怕沒姿色沒力氣,燒菜做飯趕牛馬,才是能躲過官府的唯一路徑,因為就像今天這樣,我們一現身就會露馬腳,吃穿用行我們自己藏不住。”
讓衛東聽出來了“哎喲,你還會道德綁架了,然後呢,躲過風頭尋見自家人就拜拜?”
三姐明顯不懂英語“拜拜?我肯定要拜,是,有些人拜到大戶人家隻為躲風頭,但你救了我的命,我這條命就是東家的,死都不會走了……兩個弟弟,隻求一身技藝跟著東家能學好洗白,就是他們的造化。”
小的那個吃著東西也一直在聽,現在提到他們,立刻放了筷子離座跪下磕頭“大哥,隻要你對三姐好,我一輩子給你做牛做馬,萬死不辭!”
大的每回都慢點,卻不疾不徐的跟上跪下“俺也一樣。”
沈翠月臉上表情都不帶動的,也離座跪下端了茶“喝了這杯我就斷了沈家門,是東家人……”
讓衛東還以為是給自己喝,剛想拿架子,姑娘脖子一仰就喝了!
得咧,這儀式全程都是人家自彈自唱就完成了。
都沒他什麼事兒,太熟練了。
熟練到讓衛東都懶得去辨認真假“就這?坐上來吃吧,涼了就沒這味兒了。”
沈翠月點點頭,卻從挽起來的發髻上拔下根簪子,想都沒想的直接紮到自己左手背上!
銀白色的簪子看起來普通尋常卻尖利無比,頓時紮了個透心涼。
沒有飆血,但尖頭已經從掌心觸目驚心的帶著血絲探出來。
兩個弟弟隻伸脖子看了,咬住牙沒起身。
沈翠月依舊平靜的伸手翻掌展示給讓衛東“現在我隻能給出這身子,您可以隨意要求,我絕無二心。”
話說這場麵吧,換個部位可能讓衛東都會大驚失色,手掌麼,這真是小兒科。
讓衛東曾經很長時間天天做噩夢,都是對著自己那齊腕噴血的左手,沒了四指的右掌,這算個屁啊。
所以隻有刹那的驚訝,後麵居然穩住了。
不但沒琢磨那身子可以隨意要求,還探頭看看“彆拔啊,待會兒去醫院就很簡單,這簪子消過毒沒,瑪德,要吃完了你再搞這出兒多好,現在剛吃了幾口就得去醫院……”
乾脆起身開包廂門招呼外麵“打包!有沒有打包盒拿幾個來!結賬!”
回頭更催促“起來呀,做戲給誰看,吃個飯都不能安生。”
仨姐弟肯定萬萬沒想到他這個反應,然後相顧對看,居然都有喜色。
沈翠月更從見麵以來終於綻開笑容“你要我彆拔的啊,那就是在使喚心疼我了,石頭真沒看錯,是個爺們兒。”
讓衛東頓時能見,屋裡這仨家夥就好像瞬間加滿油,生動活潑起來。
小的捧著茶水來諂媚“大哥,這是我敬您的,我想跟您學開車,以前碼頭上有,大爺大娘說那是下力人的活兒不讓學,今天看您開那車太俊了!您叫我石頭好了,哥叫毛兒,怎麼稱呼您啊。”
讓衛東午間那點猶豫,就是覺得倆孩子還是有可以不為非作歹的可能。
現在伸手摸摸頭“以後聽我的做個好人,我就不會防著你們,但凡讓我覺得懷疑了,那就自己去吧,我從來不會拿捏你們什麼,隻求做個好人。”
這仨馬上抱拳說是,三姐還哎喲,這下終於知道碰著簪子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