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腳是負責修建這一層的包工頭,他最早是拉黃包車的,後來生意實在不好便托親戚幫忙在工地謀了個活兒計。
他生的麵黑腿長又一身腱子肉,很快混得如魚得水,便被派到洋醫院的工地上來——這裡是林府督建,油水很多。
不僅如此,他甚至還被林老板委以重任——看管好停屍房——隻有林老板和林三爺,或者攜帶大太太手書的人,才能被放進來。
每個月這個順手的活計可足足能多拿兩枚大洋哩!
陸晚凝心想長腳的確會來事兒,知道他們三個是林府來人後對他們非但殷勤還很坦誠。短短兩段樓梯的功夫,她已經還得知林老板前天的確是來過取東西的,昨晚上半夜林三爺也曾來過。
“先生小姐,我就送到這裡。小師傅,開開門!林老板家裡來人了!”
一行人在負一層的一間水泥毛坯房門口站定,這一層目前隻有這兒裝著一扇木門,從毛玻璃內還隱隱散出白色光亮,上書“停屍間”三個大字。
長腳不由分說大力拍門。
“咚咚咚——”空曠無比的負一層內響起回聲。
“吱嘎——”門被打開,印入眼簾的是一個頭戴手術帽的年輕人,他戴著手套雙手沾血,右手還握著一把亮閃閃的手術刀。
“進來吧。”
陸晚凝眯起了眼睛,裡頭倒是亮堂又整潔,一具具蓋著白布的屍體靜謐無聲。消毒水和福爾馬林的氣味令她有些緊張。
被稱作小師傅的年輕人看起來正忙到一半,他手指了指桌上的妝匣:“今日的都在裡頭,可以取走了。”
謝少卿看似隨意實則有意,他掀開了距離最近那具屍體白布的一角,陸晚凝和殷司霽的眼皮猛跳,他們都看到了——那屍體的頭顱被劃開,白花花的腦子就這麼冷冰冰流在停屍台上。
“你懂不懂規矩,怎麼好隨便亂碰!”小師傅皺眉斥責道,邊走近去蓋上白布。
殷司霽朝陸晚凝使了個眼色,她立刻秒懂。
“哢嚓——”陸晚凝行雲流水般打開了手槍保險,槍口對準了小師傅。
小師傅心口一沉,這是什麼情況?
他雖然背對著他們,但手槍打開保險的聲音他很熟悉,他本就是從監獄裡被林老板撈出來的外科醫生。
他雙手舉起,緩緩地對陸晚凝求饒道:“女俠,有話好說。”
陸晚凝是第一次拿槍指著人,她心裡也慌,隻好學著大夫人的樣子居高臨下問起話來。
她麵無表情地問:“屍體是哪裡來的?妝匣裡一共有多少髓海?林老板前天離開後有沒有交代什麼?林三爺昨夜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你是什麼時候開始為林老板做事的,是什麼身份背景?”
小師傅依次作答:“屍體是外頭運來的,我隻負責取髓海。妝匣裡頭共有十五副髓海。林老板前天離開後沒有交代過什麼。林三爺昨夜大概是後半夜離開的。我曾是外科醫生,在做手術時出了醫療事故,被吊銷執照關進去坐了幾年牢。後來經人介紹為林老板取藥,已經做了十年有餘。”
陸晚凝沉吟片刻,藥鋪中的發現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她沒有放下手槍,反而聲音冷冽無比。
“你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