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最終還是沒再說出一句話。
今天不是來吵架的,她得把賣房子的錢拿回來。
從帆布包裡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擴音喇叭,何止下了樓,她瞥了眼二樓的位置,打開喇叭的播放功能。
“清平街道辦主任的何世忠生活作風有問題,見錢眼開不念親情,把親姐從老家房子裡趕出去睡大街,不顧親姐死活,結婚後在外麵包二奶,生下私生子養在外麵,簡直貪汙受賄狼心狗肺。”
擴音喇叭很給力,這聲音順風傳百米,走過路過的小區居民都能聽見。
甚至還有好事者開始往這邊走。
那些人看著她,指指點點,小聲討論她是不是就是那個被包的二奶,上位不成現在來鬨了。
何止都當做沒聽到,她不在乎。
她在賭。
何世忠愛麵子,又極其滿意他公務員的身份。
這小縣城,街道辦主任大小也算個官,再加上他又愛顯擺,小區裡不少人認識他。
就算沒見過麵,也聽過這個名字。
所以她賭,何世忠就算不想見她,也不會讓自己的名聲毀在她手中。
果然,剛循環完三次,何世忠就急匆匆下了樓,一把搶過大喇叭。
“何止!你個小畜生,你這是汙蔑,我可以告你誹謗!”他氣得臉紅脖子粗,手忙腳亂地想要關掉喇叭。
按了好幾次沒關掉,氣得他把喇叭摔在地上。
聲音非但沒停,還更響了。
“你TMD趕緊給我關掉!”他梗著脖子壓低聲音。
“是不是汙蔑你自己知道。”何止這才開口,“現在能好好談談了嗎?”
圍觀群眾越來越多,何世忠迫於壓力,咬牙點頭。
“你關了這破玩意兒,我們進屋說。”
何止乾淨利落地扣了電池,道:“進屋就不用了,你們老何家應該不歡迎我,就在這裡說吧。”
何世忠狠狠瞪了她一眼,對圍觀群眾陪笑道:“這是我外甥,小孩子不懂事鬨著玩,都散了吧。”
何止看著他一遍又一遍解釋,把人都驅散走。
頭頂太陽正盛,她心裡是冷得很。
她給何雲傾討說法,不被承認是老何家的人。
現在為了自己的身份和臉麵,對外說她是他外甥。
真諷刺啊。
“你想怎麼樣。”何世忠怒氣衝天站在她麵前,“我告訴你,錢我是不會給你的,我們老何家的錢,你一分都彆想拿到。”
何止問:“那何雲傾呢?你明知道她看不到那棵銀杏樹就發瘋,你還把房子賣了,你不承認我是老何家的我理解,可她是你姐姐,你是逼她去死嗎?”
當年姥姥臨走前,把縣城的樓房留給何世忠,何家村的平房給了何雲傾。
何雲傾剛回何家村時,精神狀態不穩定,一發起瘋來什麼都不管不顧,無差彆攻擊所有人。
割腕、撞牆、吃安眠藥……隻要沒人盯著她,就開始自殘。
隻有在她從小長大的房間,看著那棵比房子還高的銀杏樹,整個人才會安靜下來。
近幾年情況好點了,她嘗試過送何雲傾去療養院。
可每次離開,少則三五天,多則一周,何雲傾就又開始發瘋。
無奈,最後隻能把她送回何家村,請護工照顧。
何世忠賣掉房子,這不是讓何雲傾去死又是什麼。
何止再冷血冷情,都沒辦法看著何雲傾在發瘋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現在何雲傾唯一生存的期望和慰藉,就要被她親弟弟奪走。
她好像已經可以看到那個瘋癲女人正在消逝的生命。
不,她不允許。
至少,至少讓她在人生的最後時光可以過得開心一些。
這是姥姥臨死前的心願,她想讓姥姥泉下安心。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樹蔭底下也擋不住燥熱。
何止火氣也一點點升起。
安靜許久,才聽到何世忠不帶任何感情回答說:
“我姐早就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