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掛著‘林’字木牌的馬車,載著一男一女,駛離林家醫館大門。
而寧安街儘頭,一棟三層酒樓上方。
一名身著粗布麻衣、頭戴鬥笠的男子,站在雅間窗口,自縫隙眺望沿街駛來的馬車,身邊還放著把五尺斬馬刀,眼神帶著幾分不屑:
“就這麼個年輕小子,人頭能值三百兩?”
後方桌案旁,坐著一位身罩鬥篷的男子,手裡端著茶杯:
“是你身價值三百兩,不是他。為了保險起見,我才雇傭你出手,若事情辦砸了,規矩你懂。”
刀客挺喜歡這話,不過還是問道:
“這小子什麼背景?”
“姓謝名儘歡,生於長平三年,原籍洛京萬安縣,父謝溫,曾任萬安縣法曹,三年前辦案失職,調往瑞州南寧,剛剛折返。”
“實力如何?為何殺他?”
鬥篷人影稍微沉默了一瞬,才詳細講解:
“此子近年在風靈穀學藝,江湖小派,武藝尚可。其昨天向衙門點了我的倉庫,害我丟了幾千兩財貨,得讓他付出代價。”
刀客目光稍顯疑惑:
“如今風聲正緊,四處都在搜捕妖物賊寇,昨天東倉坊還鬨出了大動靜。閣下現在不避風頭,還逆勢而行雇凶報複,不太理智。”
鬥篷人影從袖子裡取出銀票,放在了桌上上:
“行走江湖,問太多對你沒好處。這活兒你接不接?”
刀客看著桌上的銀票,最終還是點頭:
“接。這麼簡單的活兒,不接豈不是和銀子過不去。”
鬥篷人影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黑色藥瓶,放在桌案上:
“最近風聲確實緊,先想辦法毒殺,不成再動手。”
刀客拿起黑色藥瓶打量,皺了皺眉:
“這似乎是三合樓的瓶子,我怎麼不記得三合樓還賣毒藥?”
“隨手尋了個瓶子裝藥。儘快辦事。”
鬥篷人影說完後,起身離開了房間。
刀客拿著黑色小瓶若有所思,不過最終還是收進了懷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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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雨連綿,千街霧鎖,街邊參差錯落的建築籠罩在雨霧之中,整個城池化為了暗沉沉的黑青色。
馬車沿著東城街市前行,車夫兼護衛賈正,頭戴鬥笠坐在車廂外,可能是路途無趣,還哼著蒼涼小調:
“天亦苦~地亦苦~從南到北十萬裡,不過英雄塚~
“佛也罷~道也罷~走東闖西八十載,終為塚中骨~……”
馬車是兩馬並驅,內部頗為寬大,左側窗前還有個小桌。
林婉儀帶著金絲眼鏡,儀態端正坐在裡側,用手摸著煤球毛茸茸的腦殼,餘光不時瞄一下小案對麵的白衣公子。
謝儘歡背對窗戶而坐,手持三十六節天罡鐧,用手絹認真擦拭鐧身,眼神看似拒人千裡,卻又暗藏溫潤,不光是表情挑不出半點瑕疵,連姿勢、動作甚至是眼神細節,都恰到好處,讓人一看就想再看一眼……
林婉儀覺得謝儘歡儀態有點過於好了,三歲開始練形體,都不一定能練出這架勢,沉默片刻,忍不住主動開口:
“謝儘歡,你在想事情?”
謝儘歡事情可太多了,現在隻想活下去,聽見詢問,他回過神來:
“沒什麼,隻是走神了。”
林婉儀微微頷首,因為彼此剛認識,也沒什麼話題,就沒話找話詢問:
“這把兵器,對你有特殊意義?”
謝儘歡這把天罡鐧,和煤球一樣是從跳蚤市場淘來。
當時花了二兩銀子,商販吹噓說是‘上古神兵’,但實際上就是根大鐵棍子,除了結實一無是處。
不過和人介紹,肯定還是得有點說法,他想了想瞎扯道:
“我最初用槍棒,取‘一寸長一寸強’;後改用刀劍,以技法破敵;再然後不計較兵刃,飛花撚葉即可傷人。打造此鐧,並非用來當兵刃,而是警示自身。”
“警示什麼?”
“鐧,四棱無鋒,乃‘兵中善器’,取公正平和之道,意在懲戒威懾,而非取人性命、殘人肢體……”
“哦……”
林婉儀微微頷首,對謝儘歡又高看了幾分。
如此胡扯間,馬車來到學宮附近,在一座金漆牌坊外停下。
牌坊外側麵有專門的停車場地,裡麵全是馬車小轎,而內部是個超大型集市,商賈極多,甚至還有不少褐發碧眼的異邦人。
林婉儀下車後走在了前麵,把麵紗也帶上了,但因為胸大屁股肥,身段兒太勾人,還是引起不少走卒側目。
謝儘歡走在身側,沿途都在打量路邊攤位,待經過一家鋪麵時,可見門口圍著不少人。
寬大鋪麵內部,沒有擺貨物,而是放著一排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