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秦揚端著個木盆進來,裡麵盛著熱水。
天心見狀,突然不爽:“你是不是嫌我腳臟?”
“哪有?”
秦揚愣了一下,隨後放下木盆:“我要是嫌棄您,白天乾嘛還放在胸口捂啊?熱水泡腳對驅寒養身,長期堅持絕對長壽。”
天心這才坐起來,將腳尖輕輕點在水上,猛地一縮——
“大膽?你想燙死我?”
秦揚蹲下身,頭也不抬:“大人,你莫要怪罪,我是為了你好。如您之前喜歡的方式,咱們用結果說話。”
不等天心回應,秦揚一把將他的雙腳按在盆裡——
“哎哎哎哎哎——”
天心發出一連串的叫聲,能感受到他想極力的掙脫,可秦揚並不鬆手。天心揚起手臂,想要打他,可他躲也不躲。
過了開始那幾息的痛勁,天心連著深吸幾口氣,掙紮之力減弱,逐漸適應。
“呼……”
天心長舒一口氣,秦揚也鬆開手,將水抖掉,隨後站起身。
“請大人責罰。”
天心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嗔責道:“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就算做對了事,可方法極其忤逆,若是罰你,也不冤枉。”
秦揚苦笑道:“在下要是不忤逆著來,您哪裡肯嘗試?”
天心不再跟他爭論,拍了拍床邊:“坐下。”
秦揚見天心並沒有真的動怒,便規規矩矩地坐了下來。
天心繼續泡著腳,忽然問:“你之前見過晉國的飛鷹騎和天狼騎。以你之見,比起我大秦的金鵬衛,如何?”
秦揚略加思考,回答:“飛鷹騎善於千裡奔襲,天狼騎善於防守城池。秦國的金鵬衛我不慎了解,不過初遇大人時,那些天狼騎果斷逃走,可見他們自認為不如金鵬衛。”
“回答的過於中庸,不過也算誠實。飛鷹騎是天下聞名的鐵騎,你之前曾經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不妨講講你的用兵之道。”
此時的天心一臉認真之色,秦揚不敢怠慢,斟酌一陣,緩緩道來:“我以為,兵者,分可見之兵,和不可見之兵。”
“何為可見之兵?何為不可見之兵?”
秦揚笑答道:“可見之兵,荷戈負弓、肉身為戰,以性命相搏;不可見之兵,風雲水火、山川嶺海,天地萬象皆可為兵。若拿淮陵伏擊飛鷹騎那次來看,我部以逸待勞,布設陷阱又以火藥弓箭突襲;而飛鷹騎長途奔波,人困馬乏,又防不勝防墜入彀中。兩者比較,孰勝孰敗,一目了然。”
天心聽聞,不由叫絕:“好一個天地萬象皆可為兵!”
“謝大人讚賞。”
天心又問:“不過,天時之利,我一向以為是造化難測,眾生隻能聽天由命。你是如何看待?”
秦揚笑道:“先人將經年分為三百六十餘日,可這茫茫周天節氣常時是何景象、異時怎樣變幻,古來少有人研究;便是研究了,大多也是不懂變通,用著前人記錄的死法紙上談兵。此等之人並不通達,不過是迂腐之輩罷了。”
天心聽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向他身邊挪了挪:“那通達者又會如何?”
秦揚意氣風發,言道:“通達者,將天地之法諳熟於胸、融彙於心,時刻觀山望嶽、聞風盼雲,可知何時虹藏不見、何時雷始收聲、何時土潤溽暑、何時霧霾蒸騰。掌握此道,可勝於百萬雄兵。”
“妙!”
天心一向高高在上,也忍不住拍手稱快:“你有如此才能,我甚是喜歡。”
秦揚彎身行禮:“謝大人讚揚。如果大人有興趣,在下願意教授。隻不過這森羅萬象的規律實在複雜,我也是用了十年才略有小成——”
天心厭惡地擺了擺手:“免了,我平生最討厭那些晦澀難懂的東西。比起坐在那裡皓首窮經,我直接將你這等人才收入囊中,豈不快哉?”
“這……在下是楚人——”
天心直接將雙腳從木盆裡抽出,轉身就搭在他的腿上:“給我擦腳。彆忘了,三年之後你就不是楚人了。”
秦揚訕訕接道:“大人也切莫忘了,前提是秦皇答應在下的請求——”
“我自然記得。”
見天心不悅,秦揚趕緊將搭在旁邊木架上的毛巾拽過來,為他擦乾腳上的水。
隨後,天心躺下蓋上被子,不再搭理秦揚。
秦揚無奈地呼出一口氣,不再多想,為他揉按腳底。
待天心呼吸均勻,入眠之後,秦揚輕手輕腳地蓋好被子,將木盆端了出去。
在他離開後,天心緩緩睜開眼。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