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煜也端起酒杯,輕笑一聲,神情自若,似乎並不意外,舉手投足之間宛若謫仙一般。
“請問吧。”
秦揚沉思片刻,隨後問:“第一個問題,楚國大軍六十萬,晉軍雖然八十萬,優勢在晉。可就算是六十萬頭豬,晉國七天也抓不完。楚軍為何放棄城池不守出城決戰,結果又滑稽的七天戰敗棄城?”
日薄西山,天色漸漸暗下來。就在這時,突然下起小雨,微風吹進亭裡,令人愈發心曠神怡。
謝煜並未著急作答,而是手捏酒杯,閒庭信步到亭子旁,矗立在欄杆旁邊欣賞著黃昏的雨景。
秦揚也站起身,走到他的旁邊。
亭台外,雨聲淅淅瀝瀝,輕輕的打在荷葉上,發出劈啪劈啪的微響。
“秦丞相,你可聽說百足之蟲的故事?”
秦揚搖頭道:“未曾聽說。請先生指教。”
“古語有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據說在蟲子之中有十足者,便是一方霸主;有五十者世間就極其罕見;而百足之蟲乃蟲中王者。這等蟲子即便身死,其子孫後代也可以延綿不絕。可若其子孫自相殘殺,從內部分化,不出一月,便會灰飛煙滅。”
秦揚愣了一下,恍然大悟:“先生的意思是……楚國南邊出事了?”
楚國南鄰吳國,兩國恩怨糾葛數百年,由於地理位置原因皇室聯姻通婚頻繁,如今的吳國之主,祖母便是楚國皇室之人,若是尋常百姓家,兩國自然是要好的親戚。
可最是無情帝王家,哪有什麼姻親,都是利益。幾百年來,兩國互相攻伐不斷,父親子孝、兄友弟恭,不過是說說笑話罷了。
倘若真的是吳國來犯,那麼一切就說得通了。六十萬乃是楚國舉國之力,南邊自然空虛。腹背受敵,自然要速戰速決。
這也怪不得要出城決戰,與其說是決戰,倒不如說是嚇退。看來楚軍是想嚇退晉軍,賭對方長途跋涉補給不足,再抽調人馬支援南麵。
隻可惜謝煜不是蠢人,你敢出來決戰,他就敢真的打。這也怪不得楚軍死傷的都是病殘雜魚,本來就是用來拉大旗做虎皮,可沒想到人家不上鉤,最後隻能壯士斷腕,灰溜溜的退回江南。
如此一來,北邊的防守壓力就會驟減。隻需留下水軍和少數兵馬即可,出來兵馬去解南邊的困局。
想到這裡,秦揚說道:“那這樣第二個問題就不用問了。”
謝煜反倒來了興趣:“是何問題?為何又不用問了?”
秦揚走動兩步,感慨道:“此次晉楚決戰之前,我一直好奇,十年之前晉國為何留下江北三城?”
“哦?你是怎麼想的?”
秦揚心中暗暗敬佩,晉國有高人,如此戰略絕不是尋常人能想出來的。
“而今的局勢便是答案。江北有三座楚國的城池,楚國的水軍就不能封鎖西江,前線就是江北,楚軍勢必要在平原上跟晉軍作戰。眾所周知,晉人最善胡服騎射,但是不善水戰,乘船者十有九病。用江北三城作為利益交換,看似割讓了三座城,其實在戰略上牽製住了楚軍。一旦發生大戰,楚國舍不得這三座城,就必須集中大量的人口來此作為兵源,其中就不乏臨時征調的雜魚,可以說是天時地利人和一項不占,隻要晉國聯合南邊的吳國,楚國必然腹背受敵,不敗才怪。”
謝煜笑了幾聲,不置可否,又問:“第三個問題是什麼?”
秦揚沉默良久,問:“晉國為何要跟楚國議和?直接度過西江,滅掉楚國不好嗎?”
謝煜將石桌上的酒壺拿來。謝婉兒早就放下了碗筷,但是看兩人聊的正投機也不便出聲打擾。
謝煜這次沒用酒杯,直接對著酒壺暢飲。
“秦丞相,你覺得晉國如何?”
秦揚嘿嘿一笑。他本以為謝煜是脫俗之人,想不到也喜歡聽好聽話。
“晉橫跨中原,地域最廣,人口眾多,自然是天下霸主。”
他本以為會說到對方心坎上,誰知謝煜冷哼一聲:“霸主?”
謝煜舉起酒壺,痛飲一大口,隨後緩緩放下,望著池塘內的荷葉出神。
“那為何晉國百姓不及楚國富庶?”
秦揚眉頭緊鎖,不自覺搖了搖頭。
謝煜繼續說:“國強而民不富,豈不是天下最可笑的障眼法?”
秦揚更加疑惑,走上前來:“如此說來,豈不是更應該掠奪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