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正值書院翻新,戧畫和連雲在書院合計過後,榆城的木料最是合宜,且能送至梧州城內,著實劃算。
於是戧畫便獨自前往梧州臨近的榆城采買木料。
連雲本不放心她一人,卻奈何書院離不得人,便隻好千叮萬囑,叫她路上小心。
戧畫去時,一人騎馬飛馳,未至午時便到了榆城,她速決訂下貨料,僅休息了一刻,吃過午飯便又往回趕。
午後天熱,馬板車上,戧畫穿一身輕簡白衫,頭上戴著一頂竹篾鬥笠,懶散半臥在被捆得繃緊的木材上歇息。
在她身後還跟了五輛馬板車,便是木材商的人幫著趕馬送貨,一同歸往梧州。
幾輛馬板車出了城門,正往大路上趕。
忽然,前路傳來一串嬌聲哭喊,和幾道辨不清人數的男子弄笑聲。
迷蒙中,戧畫緩緩睜眼,夏午強光被鬥笠篩成零碎光華,落在她的眼睫上、鼻梁上、朱唇上,她不耐地坐起身。
榆城外,至梧州,是一條南北大道,山左水右,視線內,一圈蒼綠環住了前路的灰黃塵道和左麵銀粼浮動的水光。
就在道路下側,河畔之上,幾個楞頭青年正圍著一個姑娘打轉,那數隻粗手皆不安分地拉扯著姑娘單薄的衣衫。
戧畫坐在板車上遠遠相望,她看不清那些人的仔細模樣,卻從破爛衣衫辨出那些男子多半是榆城裡的混子。
而那姑娘有十四五歲的模樣,尚未及簪,一身粉衫雖看著單薄,麵料、花色倒是不差,應是被人精心打扮、照顧著的姑娘。
戧畫冷著眼,看了一陣。
今晨,她答應了連雲,不能獨自惹事。
馬板車漸漸從前行過,一隊人馬目不旁視,皆隨著戧畫前行,而車隊後方,猛地又傳來一陣撕聲哭嚎。
一抹白影忽從車前翻躍而下,路過後麵車隊,戧畫斜眼一瞥,抽出一截未被削磨的粗糲的細圓木,對那為首的領車人道:“先走。”
領車人看著那道白影疾奔而去,衝至那群混亂的男女後方,一陣提棍橫掃。
領車人急忙下馬,跑到戧畫那輛馬板車前,將那一板車木材卸了下來,把馬引去了路邊吃草。
人群中,戧畫掄著木棍,將人橫掃一遍後,趁那幾人倒地不起,她拽起身後姑娘的手,往馬板車方向跑去。
戧畫一眼看見被領車人卸下的馬匹,不待問過身後的姑娘,她便一腳蹬上了馬,回身探手,一把將其提上了馬。
她夾腳一扽,馬兒飛起,便聽見馬後,那領車人大喊道:“我的馬!”
戧畫一路疾馳,身後姑娘用力攬緊她勁廋的腰身,才不至於仰倒翻去。
直至梧州城外,戧畫方才勒馬停歇。
她縱身躍下,又伸手去扶那姑娘,待其落腳著地,戧畫此時看清這姑娘模樣,方才明白那些人為何對其如此大膽行徑。
那姑娘生就一副媚眼,瑩瑩似水時含於她眼底,麵容姣麗而帶著幾分妖冶,身形亦是嬌軟似柳,且不說男子,女子見了也願駐足再多看幾眼。
戧畫盯著她打量,片時不語。
那姑娘也不時地掀起眼簾瞧她,見戧畫那一雙清透的眼直落在她身上,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一下紅了臉。
她立在日光下,一身衣衫被撕得破碎不堪,隨著身體顫動而搖搖欲墜,委屈的眼淚又欲奪眶而出。
忽一飄白衫從那姑娘眼前晃過,而後輕飄飄地攏住了她的襤褸,她揚起一眸水潤看向戧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