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被李工頭調來看人打樁。
我坐在椅子上,玩著手機,聽著眼前震耳欲聾的打樁聲,神色不耐。
就在這時,打樁機的鋼索突然崩斷時,發出一聲尖銳的脆響,好似一道驚雷在七號樓基坑上空炸響。
我正全神貫注地記錄沉降數據,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一哆嗦。
巨大的合金鑽頭,裹挾著千鈞之力,直直砸進泥漿之中。濺起的汙水,濺在了我的臉上,帶來了一陣寒意。
王德發背著手,靜靜地站在圍擋陰影裡,宛如一尊冰冷的雕像。
“叫水鬼隊來處理。”
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不帶一絲感情,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很快,兩個黢黑精瘦的男人從皮卡上跳下來,從他們的模樣來看,一看就是父子。
隨著他們的靠近,空氣裡彌漫著劣質煙草與機油混雜的刺鼻氣味。
老水鬼的臉上交錯著深褐色疤痕,那些疤痕猶如一條條扭曲的蜈蚣,爬滿了他的臉頰。
他的右耳隻剩半個殘缺的耳廓,在風中微微顫抖。
他的兒子脖頸掛著銅製八卦牌,工裝褲膝蓋處磨得發白。
此刻,他正低頭往潛水服接縫處塗抹豬油,動作熟練而專注。
"老規矩,一小時兩萬。"
年輕人把對講機彆在腰間,他的手指靈活地擺弄著麻繩,黃板牙緊緊咬著麻繩打結。
我看著老水鬼套上二十年前的舊式潛水裝備,那裝備十分破舊。銅製頭盔的窺視窗臟兮兮的。
老水鬼深吸一口氣,他緊了緊身上老舊的潛水裝備,眼中閃過一絲決然,隨後緩緩踏入渾濁的泥漿之中。
泥漿如濃稠的墨汁,一點點淹沒他的雙腿。
就在鋼索垂入樁孔的瞬間,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一層陰霾籠罩。
方圓十米的麻雀像是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驅使,集體瘋狂地撞向圍擋,發出密集而沉悶的“砰砰”聲響。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驚得呆立當場,下意識地彎腰撿起一隻垂死的鳥雀。
它的爪子無力地抽搐著,而在纖細的爪子上,纏著半截槐樹皮,我湊近一看,內側竟用朱砂寫著“鎮”字。
這神秘的字樣,在陽光的照耀下,紅得如同鮮血,讓我呼吸一滯。
老水鬼在泥漿中艱難地向下移動,他的呼吸通過銅製呼吸管傳出,帶著幾分急促。
突然,那銅製呼吸管的接口處滲出了黑水,黑水濃稠且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惡臭。
這詭異的現象讓周圍的人驚恐萬分,大家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與疑惑,紛紛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泥漿逐漸淹沒到老水鬼的腰部,寒冷的泥漿如同無數隻冰冷的手,緊緊地包裹著他。
與此同時,空氣泵壓力表的指針開始緩慢卻堅定地逆時針旋轉。
年輕人站在樁孔邊,緊張地注視著父親的一舉一動。
老水鬼的身影消失在渾濁的泥漿當中時,鮮血竟然不知道何時,滲了出來。
我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想要記錄下這詭異的一幕,然而當鏡頭對準老水鬼時,我差點驚得扔掉手機。
鏡頭裡老水鬼的倒影竟是一具慘白的白骨,顱骨天靈蓋處釘著三寸長的青銅釘,青銅釘在陽光下閃爍著幽冷的光。
很快,老水鬼的影子徹底消失,隻剩下渾濁的黃色泥漿。
"爹說鑽頭卡在鋼籠裡了。"
年輕人扯動信號繩,他的手背青筋暴起,仿佛一條條蚯蚓在皮膚下瘋狂蠕動。
他每扯動一下,繩結就在樁孔邊緣磨出一道深褐色的痕跡。
王德發站在一旁,一直冷眼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