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是在源氏重工頂樓找到諾頓的,巨大的落地窗前,白袍男人負手而立,靜靜的俯瞰著腳下的高樓大廈。
自從諾頓住入源氏重工後,就經常待在這裡,於是這間屋子也就閒置了下來,現在已經成了諾頓的專屬“辦公區”,同時也成為了源氏重工的一個禁區,幾乎沒有人會踏足這裡。
這是對龍王的尊重,也是對龍王的畏懼,整個蛇岐八家知道諾頓身份的人屈指可數,可沒有一個人見到他能挺直腰板。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但那種無形的威壓卻如懸在脖頸上的利劍,讓人發自內心的畏懼和戰兢。
而整個蛇岐八家唯一不懼他的,大概就隻有源稚女了。
隨手推開房門,源稚女直接站到了諾頓身邊,姿態隨意,放鬆的就像是來見個朋友。
這還是中國分彆後,兩人第一次見麵,氣氛安靜卻並不僵硬,就像兩股水流相會,融洽自然。
諾頓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看著窗外,仿佛一尊亙古不變的雕像。
“你站在這裡的時候,都在想些什麼?”源稚女也看著腳下的繁華城市,有些好奇:“懷念龍族統治世界時候的樣子?覺得物是人非?”
男人沒有回答她的疑問,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就當源稚女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男人又忽然開口了。
“你知道有種生物叫做蜉蝣嗎?他們的生命很短暫,朝生暮死,可他們卻從來不會覺得自己可悲。”諾頓的聲音很輕,聽不出情緒:“人類也是如此。”
“在龍王眼中,弱小的人類跟蜉蝣差不多也正常。”源稚女笑了笑:“但你總站這麼高,不怕有一天會掉下去嗎?”
沒等諾頓回答,源稚女卻已經轉移了話題:“我來找你是想跟你說一下,我讓人去邀請了一位老朋友,她應該很快就會來日本了。”
“誰?”
“利維坦。”
伴隨著這三個字的落下,原本還算得上融洽的氣氛驟然凝滯,諾頓皺起了眉,聲音裡都多了幾分不解。
“你現在招惹她乾什麼?”
源稚女依舊懶洋洋的,就像是隨手招惹了個貓兒狗兒的,滿不在乎的說:“那我們都要殺她血親了,不得通知她一聲?”
見諾頓眉頭越蹙越深,源稚女眨了眨眼,反問:“你都要對她的血親下手了,難道不斬草除根?”
“要殺不就殺全了,更何況當初的事我可沒忘,我的脾氣不太好,還有點記仇,你知道的。”
當初格陵蘭冰海一戰,是源稚女最無能為力的一戰,也是輸的最慘的一戰,哪怕後麵跟耶夢加得正麵硬碰硬,她雖然沒打贏,但也絕不能算輸,後麵更是耶夢加得選擇退讓。
可當初遭遇利維坦時,如果不是諾頓最後覺醒,那她說不定真就栽在那裡了,這個仇,源稚女始終記得。
而諾頓和利維坦雖然交了手,不過倆人更多還是點到為止,誰也沒動真格,對於他們龍王來說,隻能算是小摩擦,本不應該算仇恨。
但是諾頓現在想要利維坦血親的龍骨,以王位上雙生子相愛相殺的屬性,這必然就是不死不休了,如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倆個全殺了得了。
諾頓顯然也是能想到這一層的,但他依舊有些不悅,因為源稚女的擅作主張,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越來越沒辦法掌控麵前這個女孩了。
可源稚女就像是沒感受到諾頓情緒的變化一樣,自顧自的繼續說:“你想啊,一副龍骨怎麼夠你和康斯坦丁分的。”
“更何況我們如果殺了海底那條龍,利維坦不得恨死我們,指不定她什麼時候就找個時機跳出來給我們添亂,與其這樣,不如我們主動出擊,直接讓他們兄妹一起在地府團聚。”
“就算利維坦有繭,但隻要死了,想繭化也要時間吧?在這段時間裡,至少不用擔心她會隨時背刺我們,將風險扼殺在搖籃裡。”
諾頓沉默的看著麵前的女孩,她滿頭銀色的長發隨意的披散著,皮膚毫無血色,是一種近乎瓷白的顏色,就連唇色都很淡,唯有那雙猩紅的眼睛,紅的仿佛隨時都會滴下血來。
和他記憶中的那張臉越來越像了,而且此時似乎就連那暴戾的性格都在重疊,諾頓甚至有時都會恍惚,分不清站在自己麵前的究竟是誰。
結果就在此時,女孩微微歪頭,朝他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你在猶豫什麼,我請帖都已經給出去了,總不能我再去跟她說‘我們這次隻想殺你哥還沒輪到你你不用來了’吧。”
那語調語氣理不直氣也壯,頗有種潑皮無賴的感覺,隻一瞬間,那種血腥暴戾的感覺瞬間無影無蹤,諾頓收回了視線,語調重新變得平靜毫無波瀾。
“我不能出手。”
“知道知道,有血契嘛。”源稚女看上去毫不在意:“本來就沒想著讓你動手,報仇這種事情還是得親自來才爽啊。”
“隻是……”說到這裡,源稚女頓了頓,諾頓忍不住問:
“隻是什麼?”
“以你現在的實力,殺她應該並不困難,海洋與水掌控‘力’的那一方是貝希摩斯,而且利維坦很虛弱,她是被人強行喚醒的,力量十不足三。”
“可是日本的地基太脆弱了啊,利維坦要是來個歸墟海淹日本怎麼辦,也許我們不會死,可日本不就沒了?”
源稚女攤了攤手:“我倒是不是很在意日本的死活,但我的大本營在這。”
諾頓這才徹底明白了她此行前來來的目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你想讓我想辦法?”
“對。”
源稚女毫不遲疑的就承認了,龍王之間互相忌憚不好動手,所以從一開始她就沒想讓諾頓去殺利維坦,諾頓也不會同意。
但這麼個大殺器放在這裡不用用,源稚女實在覺得浪費,而且她知道,在其他任何時候去殺利維坦,諾頓都不會幫忙。
因為利維坦蘇醒了這麼多年,大概率是有繭的,死了也不會有龍骨,源稚女想要報仇去殺她,諾頓不會阻攔但也絕對會袖手旁觀。
利維坦萬一死前來個歸墟同歸於儘,諾頓說不定還會更高興,一下子解決了兩個麻煩,但對源稚女來說這可就有點虧了。
所以乾脆先斬後奏,把利維坦直接引到日本來,你諾頓想要貝希摩斯的龍骨?好啊那就先殺了利維坦吧,不然隻要她活著,怎麼可能讓彆人吞噬自己的血親?
如果不解決歸墟的問題,利維坦臨死前來個歸墟,和源稚女同歸於儘日本完蛋,局麵一團糟還有奧丁和某位至尊虎視眈眈,最後結局怎麼樣還真難說。
想必就算是他諾頓,也沒把握成為最後的贏家吧?大概率就是給某位至尊當墊腳石。
不是什麼很高明的手段,以諾頓的智商腦子一轉應該就能理清楚,但那又怎麼樣?這是明晃晃的陽謀,除非直接放棄貝希摩斯的龍骨,不然就隻能按照源稚女的想法走。
這是中國那一役後源稚女悟出來的道理,想要打亂劇本和彆人的安排,那就引來更多的變數,把局麵攪亂。
變數越多,局麵越亂,場麵就會失控,這次日本之行對於她來說本就凶險,既然如此,那不如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讓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也無法置身事外,這樣就算是神來了也無法預知結果了吧。
至於怎麼解決利維坦的臨死反撲,那就是諾頓該考慮的事情了,無論是煉金術也好還是彆的手段也罷,源稚女相信,他們龍王之間不可能不了解彼此的終極言靈,那就總能想出個辦法的。
一念至此,源稚女滿臉真誠的看著諾頓,毫無甩鍋的負擔:“全靠你了啊,尊貴的龍王殿下。”
諾頓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源稚女朝著他做了個打氣的動作,誠懇道:“你行的,我相信你,你是最棒的!”
諾頓:“……嗬。”
…
夜幕降臨東京,長街上霓虹燈從東往西依次亮起,夜色中的東京又從素衣的運動女孩變成了誘惑的禦姐,燈紅酒綠的意味漸漸濃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