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經年也不知被捅了多少刀,終於在力竭之前,割斷了那銀甲守衛的喉嚨。
他無力地倒在地上,心想倘若運氣壞一些,不能在昏迷前殺掉對方的話,自己就要被捉起來了。
這次,胸腹幾乎被劈爛了,血還沒完全止住。
轉頭一看,他看到了身邊倒著的另一個銀甲守衛,鋥亮的盔甲映著月光,光芒中,有一根草莖粗細的東西在浮動著。
待恢複了些許力氣,顧經年湊近一看,隻見到它像蜉蝣一般鑽進了屍體的血肉之中。
他恍然意識到那春池裡是什麼了,撐起身子往那邊走去,立在池邊看著。
虺蛭吐涎成卵,這隻怕是一池的卵。
“拿下!”
身後傳來了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盔甲鏗鏘作響,又一隊銀甲守衛迅速趕來。
顧經年不敢停留,踉蹌幾步,逃進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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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不知過了多久,裴念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她看到自己被關在個那巨大的籠子裡,心中一驚,當即去摸靴子裡的匕首,卻摸了個空。
再往懷裡一探,攜帶的小弩、火信、令牌等物也全都沒了。
她渾身酸軟,耳朵裡隻有嗡鳴,勉力支起身看了一眼,尤奎、黃虎也正在清醒,籠子裡還躺著另一個高大壯碩的大漢,正在呼呼大睡。
過了會,裴念甩了甩頭,才漸漸能聽到聲音,大漢刺耳的鼾聲,以及尤圭、黃虎的抱怨。
“娘的,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聽,什麼聲音?”
尤圭坐起的第一時間就趴過去查看那個大漢。
“這是虺蛭!”
“把他的頭砍下來!”黃虎當即道。
他摸索了身上,找不到刀,遂往大漢的方向爬了幾步,想要徒手擰掉對方的頭。
但眼下他站都站不起來,又豈有力氣?
“這人穿的是禦前軍的武袍。”尤圭道:“有可能是陸晏寧的手下。”
黃虎眼看那大漢的肚子鼓動得愈發劇烈,急道:“都這時候了,還說沒用的。”
忽有腳步聲從大殿的黑暗處響起。
有人端著燭火,緩緩走來。
“我們是開平司!”裴念厲聲喝道,“你既拿了令牌,沒想過動天子親信是何下場?”
“嗬,裴緝事不妨等看清楚我是誰,再說這種話。”
來人走近,把火燭端到了自己的下巴處,照亮了那張臉,顯得有些可怖,他很瘦,唯有眼睛很大,像是要從眼眶裡鼓出來。
“劉子延!”
黃虎大怒,叱問道:“誰指使你的?你要做什麼?”
劉子延道:“現在是我在問話,你們如何找到萬春宮?都查到了些什麼?可還有同夥?”
裴念看了一眼那顯然馬上就要異變的禦前軍大漢,拚命用手指掐著自己,想要儘快恢複力氣,嘴裡則試圖套話。
“你就是幕後黑手?你是雍國細作?還是異類?你與劉衡毒弑不成,就捉住了禦前統領崔晧、工部侍郎晁矩之殺害百姓的把柄,利用他們,藏於萬春宮,飼養虺蛭,釀成了西郊之變,並準備再次刺駕。”
劉子延道:“你馬上要死了,還查這些何用?”
他不看裴念,而是看向尤圭,道:“你若願意配合,你可以活。”
“滾!”黃虎大罵。
劉子延充耳不聞,道:“尤捕尉,拚了一輩子了,死在這裡不值得。”
尤圭低頭想了好一會,開口,聲音有些嘶啞,道:“好,你放我出去,我說。”
“你說了,我便放你。”
“他馬上就要變成虺蛭了,快放我。”
“那你就快說。”
黃虎大怒,急道:“尤圭……你!”
尤圭則無奈道:“我們捉到幾個籠人,讓他們帶我們進來,看到了六頭虺的……”
他說話聲音小而含糊,再加上黃虎、裴念在一旁呼喝,劉子延好幾處關鍵地方沒有聽清。
但聽到籠人二字,還是下意識上前兩步,作傾耳狀。
“說什麼?”
“我們捉到……”尤圭湊上前,開口。
於此同時,黃虎猛撲過去,手伸出籠子便去摟。
“嘭!”
籠子咣啷作響,黃虎撞得頭破血流,卻根本沒夠到劉子延。
劉子延嚇了一跳,連忙後退,罵道:“三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裴念與尤圭見不能誆過劉子延,則轉身去查看那個禦前軍大漢。
黃虎還在破口大罵,因激憤而滿臉通紅,甚至出了微微的汗水,他似乎正在用這個方式努力讓自己恢複力量。
“劉子延!你滿門抄斬、碎屍萬段!”
“噓。”
劉子延指了指黃虎身後,道:“開始了。”
黃虎轉過頭去,隻見那禦前軍大漢已然坐了起來,睜開了那雙毫無感情的眼。
籠子裡三人愕然,與他對峙了片刻,隻到一聲血肉破碎的巨響打破了沉默。
血雨之中,一張血盆大口破肚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