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會對著他打滾,讓他摸它的最柔軟的肚皮。
顧經年與狗之間遠比家人親近。
直到有一天,小狗被顧繼業踩死了……有很長一段時間,顧經年總是在想著早晚會殺掉顧繼業。
再後來,因為顧采薇的努力,顧經年的殺意才漸漸淡了。
此刻,顧經年看到黃虎的眼神,又想到了他的小狗,想到了對顧繼業的恨意。
但黃虎不是狗。
顧經年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了,道:“看我做什麼?”
“公子……”
“嗯。”
“公子?”
“有事你就說。”
黃虎猶豫道:“我覺得很怪,我覺得你如果……死了,我也會死。”
顧經年不太信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讓黃虎伸手過來,他拿起刀,在黃虎手掌上割了一道,等了一會,那傷口開始慢慢愈合了。
見狀,顧經年的嘴角微微一揚,有些譏誚。
他在笑顧繼祖。
顧繼祖想方設法都想要的,飲他的血、吃他的肉,可惜都沒用,陰差陽錯之下,卻是成就了黃虎。
為何?
想來想去,虺蛭吸了血就能迅速增長,可見與人進食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六頭虺吸了他的血而長出了虺心,也許因此有了自愈的能力,那一刻,黃虎與六頭虺還是一體的。
也可能是反過來的,比如顧經年的母族曾經也被虺蛭寄身過,所謂虺心良藥指的就是長出虺心的同時,宿主也會受益。
具體如何,還得是劉衡更清楚。
總之,死了上萬人,隨時可能被砍頭、被火燒,得了莫大的機緣才有此結果,顧繼祖就是想學黃虎也不可能。
想到這裡,顧經年身子卻是僵了僵。
就他那位斷腿的兄長,若是知道有這法子,哪怕要殺上萬人,哪怕會萬劫不複,也會想試一試的。
那這萬春宮,幕後主使隻有一個劉衡嗎?
如果是為了造反,顧北溟必然會做得更好,但若是為了治那個斷腿的兒子呢?
一念至此,顧經年心中對顧北溟的本就不多的信任坍塌了。
“公子,我是在說啊,你喂養了我。”
黃虎還在顛三倒四地說話,把顧經年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所以?”
“我心裡總有種感覺,如果不能報答公子就很難受,說不上來的難受……”
黃虎撓了撓頭,實在是不知如何形容心中那感受,最後用了一個比喻。
“怎麼說哩,就好像…嗯,像野狗得到了喂食,就會認主人,對,就像這種感覺。”
這麼一說,他覺得這個比喻竟是十分貼切,上下打量著顧經年,臉色也奇怪起來。
“怎麼?”
“主人?”
“嗯?”
黃虎倒吸一口氣,瞪著眼,像是發現了什麼奇異之事,喃喃道:“怪哉,還真是舒坦……主人?”
又試探著喚了一聲,他似乎很痛快,臉上不自覺地洋溢出了笑容。
“我知道了!我想認你為主,我心裡就有這種衝動,那就……”
“你正常一點。”
顧經年不習慣這麼魁梧的一個大漢像小狗一樣對他叫喚。
“是,主人。”黃虎抱拳行禮。
“你就說,你想怎樣?”
“主人怎麼說,我就怎麼做。”
“還是叫顧公子吧。”顧經年無奈道,“若讓旁人知曉你成了異類,會很麻煩。眼下知道的隻有劉衡主仆,得把他們殺了。”
“是!”
黃虎先是應了,又昂揚道:“能有何麻煩?我與公子這麼強大!”
“不,一定要謹慎。還有裴念、尤圭,你也要關照他們莫把你被虺蛭寄身過之事說出去,實在不行,把他們也殺了……我姐夫肯定是不會說出去的。”
不知不覺中,顧經年已與黃虎關係更親近了些,至於裴念,本隻是互相利用的關係。
黃虎道:“公子放心,緝事和老尤會幫著我的。”
“你若能瞞過去,就繼續在開平司混吧。”
“是,但我實際上還是聽公子的。”
顧經年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不置可否,道:“走吧,找大虺。”
“是,找大虺做什麼?”
“劉衡要取心,找到大虺就能找到他。”
“懂了,先捉起來審,再處理乾淨。”黃虎拍著胸膛道,“公子放心,我專門乾這行的。”
顧經年還是有些不太適應黃虎的熱情,他過去沒有朋友,現在則害怕交了朋友又失去朋友。
但他也很慶幸,吸了他的血並與他成為同樣異類的不是顧繼祖而是黃虎,有時候,狗或者陌生人都比他的至親們能讓他感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