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閣樓忽然劇烈地搖晃了好一會。
屋中的兩人推門而出,隻見院子裡一根大梁柱已轟然倒在地上。
那個鼻子被割掉的凶惡大漢正舉起手撐著差點坍塌的整片房屋,奇異的是,他整個人都比之前高大了許多。
“鳳娘,熊力修房,把柱子推倒了!”
撐著房屋的凶惡大漢連忙解釋道:“柱子本來就被燒得快斷了!”
鳳娘將手裡的錦袍往地下一摔,沒好氣地抱怨了一句。
“一天天的,十錢十錢的往裡掙,成千上萬的往外花,全是賠錢貨!”
說罷,她抬眸看了顧經年一眼。
隻見少年眼神愕然,像是不適應她忽然如此潑辣。
並不像是看過她日記的模樣。
於是,她捋了捋耳邊的發絲,溫婉地抿唇一笑,悠悠道:“讓顧巡檢受驚了。”
“無妨。”顧經年俯身去撿錦袍。
“我來。”鳳娘連忙拉著他,柔聲道:“你快進去,莫著涼了。”
顧經年見她做作,隱有察覺,回過頭。
果然,裴念就站在瓦舍的院子裡,雙手抱懷,冷眼看著他隻穿單衣與鳳娘在閨閣門口拉拉扯扯。
裴念身後,尤圭見氣氛尷尬,臉一板,喝道:“穿上衣服,下來。”
“是。”
顧經年拾起錦袍,手臂卻又被挽了一下。
鳳娘不管旁人看著,湊到他耳邊,紅唇微啟,輕聲道:“找個時日,你我去城外踏青。”
顧經年心想莫非是她有關於“劉衡”的線索要私下給自己,點了點頭。
他重新披上錦袍,隻見腰身處被縫起來了一些,改了與沒改一樣,還多了些難看的針腳。
鳳娘的手藝甚至不如他。
走下樓梯,他對尤圭、裴念點了點頭。
“還不見過緝事?”尤圭提醒道,“還有,平時稱官職。”
“見過緝事。”
裴念始終那副冷峻的表情,淡淡道:“不管什麼時候都稱官職。”
“是。”
顧經年隨她擺威風,悶不吭聲站到尤圭身後。
裴念則拾階而上,自去見鳳娘。
尤圭這才稍微側過頭,小聲道:“虺蛭之禍沒壓住,近日城外一直有零星的異變,緝事心情不太好。”
看來,那夜萬春宮的大火終究是沒有把所有禍端全燒乾淨。
有人想養出絕世巨虺,四頭五頭猶嫌小,而散逸出去的一兩隻小虺蛭對平常人都是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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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裴念,鳳娘眼眸中的神色有了微妙的不同,雖還帶著笑意,卻少了幾分興意盎然,多了絲公事公辦的味道。
“裴緝事,有話要問?”
“不錯。”
裴念入屋,關上了門,道:“半年前,德妃暴亡,宮中一夜之間死了宮娥宦官百餘人,是你給我的線索將此案指向禦醫劉衡,我探查發現證據確鑿,可回想起來,彼時劉紀坤結案的態度非常迫切,他是知道些什麼,因此,這次你又借我的手,滅了他的口,是嗎?”
“裴緝事把奴家說得真壞。”鳳娘以輕描淡寫的語氣道:“這些事,可不歸我做主,我就是隻報信的小鳥兒。”
“看來,是籠人在背後操縱了。”裴念道:“籠人便是北衙?”
“隻能說籠人由北衙盯著,其他事,裴緝事可不夠格知道。”
鳳娘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麵令牌,隨手把玩著,不時顯出雕刻在上麵栩栩如生的狴犴。
這次,裴念卻沒知難而退,上前,一把搶過狴犴令丟在榻上,掐住鳳娘的脖子。
“你們到底有何陰謀?害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裴緝事可知自己在做什麼,莫忘了劉紀坤是怎麼死的。”
“說!”
“好啊,你既有膽魄,告訴你便是。其實很簡單,南衙管俗事,北衙管異人。籠人之組織、德妃之暴亡、西郊之驚變、萬春宮之陰謀,皆異人所為,南衙隻需平息輿情,劉紀坤就是手伸得太長了,所以得死。”
裴念沒有鬆手,問道:“還有呢?”
“劉衡是籠人的叛徒,他雖死,但煉出了虺心,現在各方都在找。此事北衙也盯著,或需南衙配合,但不允許事態再擴大,明白了?”
“所以你們讓顧經年進南衙?你與鎮撫使是何關係?”
鳳娘掙了兩下,沒掙開,道:“你現在放手,今日所言,我不會告訴旁人。我想如平常人般活著,不願見異類禍亂生靈,因此在南衙諸人之中選擇給你遞信……南衙的使命就是保護好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裴緝事是聰明人,覺得我說的對嗎?”
裴念聽出了她這委婉話語中暗藏的警告,終於鬆開了手。
鳳娘坐下,對著銅鏡看著留在那雪白脖頸上的掐痕,咬唇,極小聲地輕罵了一句。
裴念道:“彆再越界,南衙也不是好惹的。”
“哦?我與顧經年多說幾句便越界了?你可真喜歡為他出頭。”
“與此無關。”
鳳娘不由笑道:“無關嗎?那敢問裴緝事脖子上的齒痕是誰咬的?”
裴念微不可覺地皺眉,再次雙手抱懷,道:“狗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