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桐見那道士走遠,嘖嘖地對張弛說:“他說的好像不差,今日他們出城之前,王小姐還特意來看過你。我看那王小姐看你的眼神就很不一般。”
張弛又是狠狠瞪了三桐一眼,說了一句:“江湖術士之言,未必可信。”
不過出城後沿著大路一路南行,張弛還一直在想著那道士所言的“馳乃馬也”的時候,就果然見到了很多馬,而且都是精壯戰馬,數以千計。
東晉地處江南,本就少馬,所以曆來對上北方胡馬騎兵都要吃上大虧,如今淮南城南如何多出這許多戰馬,連三桐都詫異的張大了嘴巴。
直到見到遠方的李掌櫃,張弛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大昌商會所運之物。
張弛的確是沒想到,大昌商會竟有如此大的財力,更沒想到此次運送到建康的竟然是數以千計的戰馬。南方馬貴,這數千戰馬必然價值不菲。
天色已晚,馬隊正在做最後調度,戰馬長嘶之聲此起彼伏。張弛看著遠處李掌櫃身邊有十數輛馬車,心中想那必是供隨行之人乘坐之用,舉步向馬車方向走去,自言自語的說:“彆人都說馬有三分龍氣,看來,果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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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位,那邊卻是去不得。”張弛和三桐正走著,聽到有人說話,回頭發現一位大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身後。
“為何去不得?”三桐大大咧咧的問。
“這些戰馬都是來自極北之地,性烈難馴,怕馬驚了傷到二位。”那大漢從容答道。
“這位兄台如何稱呼?”張弛見這人器宇軒昂,身姿挺拔,似乎更像一名軍汗,便問道。
“我叫杜希名,是大昌商會此次馬隊中的一名護衛統領。二位必是隨行之人,如何日落時分才來入隊?不如我帶二位前往眾人休息之所,如何?”
二人聽後,就讓杜希名前邊帶路,跟隨他一路穿過馬隊,杜希名邊走邊說:“此次商會因為運送馬匹眾多,為避免馬匹踐踏商隊人等,所以小姐有令,隨行人眾及皮革等輕便之物都在旁邊駐紮。”
商隊駐紮的地點相去不遠,尚且不到半裡之遙,張弛還在馬群中就已經看見到前隊眾人所紮營寨,這時聽到馬嘶嘈雜,便問:“南方沒有馬源麼?何必要從極北之地運馬過江?”
三桐雖然雖說本是山賊,不過打劫的機會卻不多,不過儘管如此,畢竟在胡人邊境呆了數年,見慣了胡人胡馬,一聽哈哈大笑,說:“原來竟也有張兄弟不懂的事,真是稀奇。南方雖然也有馬源,可南方的馬大多是勞役所用,拉車代步尚可,若是上了戰場,卻比不過這北方胡馬。胡馬高大,最重要的是在戰場上不驚不詐,勇猛無比,耐力又強,日行千裡,戰場上衝殺可要比南方矮馬強上百倍。”
三桐性好吹噓,如今終於遇到張弛不懂而他卻懂的事,自然喋喋不休說個沒完沒了。
張弛倒是知道,中國在冷兵器時代,亂世中成就統一的曆來都是自北而南,卻從未見過自南而北最終也能達成統一的。若究其原因,北方多山,所以儘是雄關如鐵,設一夫當關則萬夫莫開,相反南方卻多是平原,沃野千裡無險可守。這當然是重要的一個原因,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北方民風彪悍,戰馬精壯,冷兵器時代,平原之地又有什麼能抵擋得住大規模騎兵的列陣衝殺?
“想不到大昌商會竟然能從北方胡人之地大規模的運過來這許多戰馬。”一個小小商會,竟然有如此大的能力,的確是大出張弛意料。
“俗話說錢能通天,這大昌商會本來就是朝中士族產業,為了打通這中間關節,尚書仆射大人費錢何止百萬,經營三年,這也不過是第一次運馬而已。”
張弛見一提到尚書仆射大人時,杜希名言語中似乎多含不滿之意,便學著他的口氣說:“杜統領龍行虎步、相貌不凡,一定是非常人也,卻屈居一個護衛統領,難免有些屈才。”
“我本是北方流民,出身不好,很難得到上位機會。”杜希名言語中似乎有些氣憤。
“這也未必,”張弛說:“這一次運送戰馬,若到建康,戰馬出手必獲厚利,杜統領身負護衛重責,必然能受重用。”
“運到還好,我隻怕是——”杜希名忽然將聲音壓低,“——怕是很難運到。”
說話間,三人已經來到前隊。張弛還在回味杜希名剛剛所講怕是很難運到,似乎暗有所指。三桐這時看見商隊也是人員眾多,問杜希名說:“杜統領,為何這商隊也這麼多人?”
“南北貿易獲利頗厚,往來之人自然就多。淮南邊關重鎮,自然也就成了貨物集散之地,隻可惜如今天下並不安定,盜匪橫流,大昌商會往來以久,並且有精兵護衛,加入商隊所費不多,不過一路平安可保。所以才有這眾多商人加入商隊。”
還在三桐感慨大昌商會財力雄厚規模龐大的時候,王小姐已經看到了張弛,微笑著走了上來,杜希名連忙拱手叫了一聲“小姐”,神情甚是欽佩。張弛見這五大三粗的漢子,卻對一個嬌滴滴的小姐甚是恭敬的樣子,不覺有些好笑,不過也學著杜希名施禮的樣子叫了一聲小姐。
張弛穿著僧衣,又不懂古人禮儀,所以學著古人施禮的樣子很是古怪。王小姐看了不忍莞爾一笑,向張弛回禮說:“公子昨日豪飲,詩酒無雙,名動懷南,這一禮我如何敢受。”
三桐拉了一拉張弛的袖子,將張弛拉到一旁,小聲的附耳對張弛說:“我說那王小姐定是看上了你,你還不信,今天城門口那算命道士算的也是如此,他說我們此行與馬有關,如今果然遇到這許多胡馬,王家看來財力不小,如果那王小姐果真看上了你,你得了富貴可莫要忘了兄弟我。”
張弛又瞪了三桐一眼,不過三桐被瞪習慣了,也不害怕,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牙。
這時張弛聽到一邊王小姐對杜希名說:“商隊這邊人手不夠,你且傳令將護衛分作兩隊,一隊護衛馬匹,一隊護衛行人。”
杜希名說:“小姐,此行護衛僅有五百,可卻有三千餘匹精壯戰馬。再抽調護衛,若當真遇到劫馬的賊人,這眾多戰馬難保無虞。”
王小姐點了點頭,卻好像完全沒把杜希名說的話當一回事,隻是淡淡一笑,很神秘的說:“杜統領,你應該知道塞翁失馬。”
杜希名素來敬佩小姐料事如神,如今見小姐這樣,那定然是已經成竹在胸,也不多言,施了一禮然後就往後隊去調撥人手。
張弛當然知道塞翁失馬,下一句便是焉知非福,不過張弛確實是心頭奇怪,這王小姐怎麼花了重金從北方購得戰馬,可如今卻剛在淮南準備上路,就已經做好了失馬的打算,這是什麼買賣?張弛不免心中很是疑惑。
三桐忽然想起那城門口的道士所說此行頗為凶險的話,心中害怕。因為如今三桐早就對那道士佩服的五體投地,所言皆準,於是他小心翼翼的問王小姐說:“王小姐,莫非路上有危險?”
王小姐淡淡一笑卻沒有說話。
三桐心中放心不下,心底一直琢磨著那道士所說的破解之法:巍巍峨眉,可是卻怎麼想也想不通到底是什麼意思。想來想去看張弛一副無所在意的樣子,也就不想了,有更聰明的人陪在身邊,他都不急我又急什麼,反正商隊這麼多人,縱使遇到危險,死又不會隻死我一個,三桐想。